第三十五章
今年，春天曖得早，桃花汛已經到來。去冬雪大，上遊崇山峻嶺融化的雪水，彙成大江春汛波濤滾滾。
丹鳳鋼筋混凝土大壩建成了，巨型水電站在繼續安裝龐大的發電機組。現在，丹鳳水電站準備使已經安裝好的幾台機組先發電，因此趁這春汛到來，大壩下閘蓄了水。
丹鳳水庫闊水茫茫，周圍千裏，是人造的大海。大江上遊帶有泥沙的流水，彙入人造海時，由於海水的頂托，流勢緩慢下來，於是所有泥沙就在距離丹鳳大壩上遊幾百裏的水域沉澱了，因此，人造海清波蕩漾，碧水連天。
這一天，春光明媚，淩風、武陽和秦玉光乘著快艇在人造海中破浪航行。工程局的書記局長們難得有機會這樣在一起暢遊。丹鳳水庫蓄水後，他們在人造海中進行第一次視察。
嗬，丹鳳人造海風光綺麗！在天光水色之中，那臥波的天柱峰金頂在天邊海角吐放金光，那淪入人造海的一座座山頭變成了一個個島嶼，有的島嶼上開滿映山紅，有的島嶼上落滿了春天飛來的雁群。
當快艇從一個低矮平伏的島嶼邊飛駛而過的時候，突然驚起千百大雁，奮翅在海天上飛翔。
“呀，大雁歸來！”
這是秦玉光的歡樂叫聲。
秦玉光渾身油泥，他的鬢角、眉毛和淺淺的胡子都有油汙泥垢。他身穿的塗滿油泥的工作服，被水風吹得鼓了起來。這些時，秦玉光一直在親自掌握丹鳳水電站發電機組的安裝工作。
淩風語含雙關地對秦玉光說，“大雁叫做候鳥，因為它們能夠識別氣候。聽說秦嶺有座落雁峰，秋雁南飛，誤了時日的，渡不過風雪的秦嶺就掉下去了；又聽說衡山有座回雁峰，南飛的大雁在山峰前轉頭往回飛，現在飛回來，正是北方氣候曖和了。”
秦玉光知道這是淩風對他善意的批評，他摸了摸被海風吹亂的頭發，哈哈一一笑。
快艇驅波逐浪地前進，艇尾留下長長閃光的水線。在這遼闊的人造海中，回頭遙望丹鳳大壩，象屹立於天水間的一座氣勢雄偉的長城。
一種豪邁的感情升上武陽的心頭，戰爭年代，為了祖國的解放，在浴血苦戰中，他的馬蹄馳騁長城南北；而現在，在艱苦的鬥爭中，為了祖國的強盛，丹鳳十萬水利工人建起了堅固的水中長城。
淩風從武陽的眼神中銳敏地看出這位老將軍的心情，於是莊重地說：“從戰爭年代到這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我們每前進一步，都流下了鮮血和汗珠！”
在淩風的話聲中，快艇劈波斬浪前進，丹鳳大壩越離越遠
快艇駛進了人造海的一個闊水茫茫的永域。武？知道這是那年他率領工作組進入大山區勘察中小型水庫時，路遇考古隊的那一片大盆穀。那座古城已經淪入人造海底，現在，浪打石街，魚遊城垛了。
他們視察了漁場，然後快艇又駛往另一個碧水連天的水域。這裏水深，更加碧藍，浪頭象萬獸奔逐，而且出現了幾個省份的不同形狀的船身和風帆。
水路給幾省之間增加了運輸的便利，對社會主義工農業的發展帶來了無限美好的前景。在人造海中，最長的航線達幾百裏，過去背著沉重的背簍，手攀陡崖、爬山越嶺的艱險，現在一變而為舟船滿載、風帆成隊的水上通途了。
而且就在這碧水連天、白雲低垂的盡頭，是南水北調的渠首。這裏，已經安裝巨大閘門，開挖運河，一千多流量的大運河將從丹鳳人造海引往幹旱的北方，灌溉那亙古焦渴的遼闊平原。
丹鳳水利綜合樞紐工程竣工了，但管理好防洪、發電、灌溉、航運和養魚這多種受益，卻是一種非常複雜艱巨的工作。
淩風遙望水天相接的遠方，聲音深沉地說：“革命事業千秋萬代，往往創業容易守業難！……”
武陽軍帽上的紅星在陽光照射碧水的相映中燦然閃亮。他在海風中抖動著絡腮大胡子說：“創業艱苦，守業也艱辛！”
秦玉光迎著呼呼的海風，對著波濤奔騰的人造海，沉思默想了很久，然後回過頭來對淩風和武陽說：“我請求黨委把我留在丹鳳。”
深夜裏，黃泥小屋的窗外春風送來一陣陣梨花香。從窗子上望出去，是丹鳳大壩上一長排整齊耀眼的燈光，高高的大壩背襯深遠的天壁，燈光有如夜空的繁星。
丹鳳工程局黨委書記淩風正在跟北京通長途電話，從幾千裏遙遠傳來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淩風高高興興地叫了起來：“嗬，部長！”
部長在親自接電話，耳機裏聲音親切：“淩風同誌，你就是不懂得休息嗬！”
“我怎麼能睡得著呀……”淩鳳以激動的聲音笑著說，“丹鳳工程勝利竣工，是十萬水利工人付出了多少辛勤的勞動嗬！”於是淩風向部長彙報：
現在，丹鳳水電站已經安裝了一部分機組，大壩下閘蓄水了，水位達到一定的高程，就要開始發電了……
幾千裏外傳來了部長歡欣的聲音：
“丹鳳十萬水利工人為袓國建立了功勳！”
接著部長指示淩風一定要提前做好水利隊伍即將進軍另一條大江的準備工作，同時，還十分關心問起留在丹鳳的職工。部長在長途電話中感情深沉地談到，十多年來，我們的水利工人鋪蓋一捆走天涯，他們總是睡地鋪，一張破板子往土坯上一架，又是寫字台又是飯桌。部長要求淩風不論離開丹鳳的或是留在丹鳳的，安新的家的時候，凡是老工人一律發給一張床、一張小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