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上的孩子很少,老師把這幾個孩子叫到一邊,說要他們自己寫份材料,讓家長親自修改。吳靜很在意這件事,她晚上關在家裏認真寫了又寫,把孩子的成長階段的各個方麵都表現到了,但是沒想到報去的時候,學校卻不收。
一看人家寫的跟自己果然不同,人家強調的是孩子當了大隊長班長,至少也是個中隊長什麼的,圍繞著整個學校的活動,參加這個比賽那個比賽。可徐宇楓在這些方麵都說不出個名堂,他隻是一個學習好身體好品行也好的學生,連個小組長都沒當過。
大隊輔導員帶著惋惜的口氣說,這個孩子挺有潛力的。
學校讓吳靜再改改這份材料,吳靜說不必了。孩子一看那個陣勢,也說我不願意去。他們放棄了參加評選的資格。
說到這事的時候,吳靜說其實也不完全是自己主動放棄,心裏還是很想得到榮譽的,因為聽說如果評上了“百名好少年”,教育局會發通告,全市的中小學都知道了,孩子上初中就可以有選擇學校的餘地。這在許多家長看來都是至關重要的。但是明顯可以看出評選標準有所傾斜,那麼像徐宇楓這樣的孩子算不算得上優秀呢?
吳靜心裏也很困惑。
別人定好了遊戲規則,要不要去遵循?如果不遵循會不會導致孩子失去很多機會?
為了孩子能進一所比較好的中學,吳靜跑了好多家,問人家學校的情況,人家也問她孩子的情況,問得過什麼獎?吳靜說我的孩子每年都是“三好生”。人家追問是哪裏的‘三好生’啊?是區裏的還是市裏的?
這一問就弄得吳靜不得不非常慚愧似的,她說不是區裏更不是市裏,就是學校的。
人家態度就一般了。
吳靜左思右想,心裏有很多的不服氣,她覺得自己的孩子各方麵都很優秀,如果說按照素質教育的要求,跟國際接軌的話。
孩子除了上課,每天打兩個小時乒乓球,還可以看很多很多的雜書,家裏課外輔導書占很少的部分,學習對於孩子來說很輕鬆,成績一直在班上是名列前茅,連老師都說課堂教學是要隨大多數的孩子走,但你的孩子有潛力往前跑。
吳靜的丈夫是上海交大畢業的,對孩子教育自有一套看法,認為現行的一些教育方法完全是把孩子往死胡同裏趕,比方說有些奧賽的題就非常鑽牛角尖。
有時候孩子從學校把題拿回來,吳靜看了根本解不了,就說等爸爸回來看看吧。說起來爸爸還是當年的高考狀元,但還是看了半天才解出來。為什麼呢?他得用小孩所學的知識來解這個題,真的要看半天,不由得不反感。背著孩子說這是什麼東西?出題的人為什麼非要讓孩子裹來裹去?
對於什麼樣的學生算是優秀,其實也是一個社會對人才的價值評判。吳靜和丈夫盡管有自己的許多想法,但他們發現,要守住這些想法很難。
所以有時候一點小小的鼓勵也很容易讓人難以忘懷。
一個剛剛從學校畢業的老師,姓熊,是個很小的小女孩,大概二十來歲的一個小女孩,來到徐宇楓班上任數學老師。她什麼教學經驗都沒有,但卻一下子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有一段時間孩子天天回來就說,媽媽,今天熊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什麼什麼樣的笑話。或者媽媽,今天熊老師講的一道題很有意思。
孩子一下子對數學感興趣了,他過去語文成績比數學好。數學時不時地隻考個八十多分,媽媽曾和藹地說,兒子,怎麼考出個這成績?兒子說唉呀,媽媽,沒辦法,粗心大意。媽媽說楓楓,你粗心大意,那媽媽做飯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粗心大意,這個菜裏麵不放鹽,那個菜裏麵少放點油,那行不行?兒子說,媽媽你說的有道理,我以後爭取不犯這個錯誤了,我下次注意吧。可是成績還並不是很突出,自從那位讓他喜歡的熊老師來了以後,孩子期終考試一下子考了全班第二名。
這位年輕的老師笑嘻嘻地叫過他來,說徐宇楓,你學習有進步,老師獎勵你一個本子。其實就是一個小練習本,上麵寫了這老師的名字。然後老師又說,以後再努力,老師希望你永遠都是這樣子的。
孩子寶貝似地把本子拿回家裏,迫不及待地拿給媽媽看,說老師獎了我一個本子。他感覺很得意。
吳靜也很高興,因為欣賞兒子的,畢竟不隻是他們做爸爸媽媽的,又多了一位老師,而且是孩子喜歡的老師。
寫到這裏,我想起曾與吳靜的交談,在她談到內心的某些困惑時,我給她聊起了一位北方少年肖睿,那孩子6歲時想當國家主席,8歲時想當詩人,可上了小學以後就被教育得什麼也不想了,老師常常懷疑他為“智障”,曾為他在課堂上與老師辯論“堂吉訶德”和數學不及格而差點將他除名,一直將他長期劃為“雙差生”之列,以至當地的幾所高中基本上都拒絕接收他為學生。
可這孩子其實讀了很多書,比方說凱魯亞克的《在樹上》、米勒的《北回歸線》、還有那本《麥田守望者》,他很早就讀了,還有古今中外許多老師也叫不出名字的哲學、美學和曆史文學書籍。高一時他用練習本寫了一部長篇小說,叫做《校園檢討書》,有出版家讀了這稿子,驚訝這孩子的才華,很快將它出版,作家莫言、餘華為此書寫了評語,莫言認為“小說寫得斑駁多彩”,餘華認為那是“17歲的精神流浪”,還有一位社會學家認為這書是“一部優秀的教育改革宣言”。接下來,肖睿又寫了一部長篇,叫做《一路嚎叫》,也已正式出版。在網上,關於這少年和他的書的點評如潮。
我給吳靜說這些,是想說關於“優秀”,答案並不是唯一的。
除了肖睿,我還說到了我的女兒,她從小學到高中也沒有當過班長大隊委什麼的,但她顯然也不是肖睿,她隻是一個單純快樂的女孩,在某些方麵,吳靜的孩子徐宇楓跟她有些類似,我在一篇散文《女兒今年二十》中寫道,我對孩子的要求第一是健康快樂,第二才是品行學習良好,第三才是優秀成才。可是女兒在沒有什麼大壓力的情況下循序見進,該達到的目標也都達到了,我不能說她有什麼不優秀。
事實上,我說的這些吳靜也都感覺到了,否則,她和丈夫不會讓孩子比較自由、比較個性地發展。
打出你的風格來
院子裏的孩子不是學畫畫就是在學琴,徐宇楓卻什麼也沒學,人家見了麵就問吳靜:你那孩子學的什麼呀?吳靜聽多了,回來跟丈夫商量,說是不是也讓孩子學學琴什麼的?
丈夫說,我看那些彈鋼琴的孩子沒有幾個高興的,彈不好還要挨罵挨打,每天練多長時間呀,弄得孩子難受。這孩子挺愛動的,研究所院子裏有一個大操場,丈夫原來在交大讀書時是校足球隊的,就說,兒子,跟爸爸一起踢球吧。
可徐宇楓隻會隨便踢二下,急了抱著球就跑,爸爸見了直搖頭,說兒子不是搞運動的料。上了小學一年級,有個乒乓球教練辦班,讓孩子報名,看哪個同學做的動作好,才能被選上。恰好在前一個假期裏,喜歡乒乓球的吳靜天天同兒子坐在一起看球賽,邊看邊給兒子講解,兒子有了興趣,看人家都在那兒做動作也跟著上去做,一做教練就誇他說做的最好,就把他選上了。
放了學就打球,從下午四點半打到六點鍾,打了一兩個月以後,教練就對吳靜說,這孩子打球的感覺很好。吳靜回來告訴丈夫,教練說我們孩子打的挺好,叫我們注重培養他,丈夫開心地說,家長一般看自己孩子都是用放大鏡看,其實別人的孩子也挺優秀的,隻是你沒這種感覺。
但兒子確實球打的不錯,那個班進去二百多孩子,一年下來,教練隻看上了兩個,一個女孩,再一個就是徐宇楓。教練對吳靜說,這個孩子可以參加比賽了。接下來又接受省隊一位教練的專業訓練,訓練方法很苦,每天都要學跳,還要跑步,每次要在大操場上跑十二圈,兒子一開始怎麼都堅持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