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初履
此後所有道路
都與這一步有關
八月的上午
風吹過草坪
你搖晃向前
遠方
從此在你的小腳丫下
確立了原點
眼 疾
７月４日，你兩周歲生日。身高８７厘米,體重２６.６斤。你爸一早從南昌帶來生日禮物：一隻會唱歌跳舞，講英語的智能電子狗。
你醒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你爸忙把小狗的開關打開，小狗頓時活潑地大聲說話，把你嚇一跳，以為是妖。你伏到我身上，“怕！”，嗬，一會兒就不怕了，小狗給你唱了《生日快樂》歌。
此趟，你爸的眼睛因遊泳感染結膜炎，紅如兔子——一周後，你被感染，發燒一周，一隻眼睛腫成紫黑，隻睜得開一條縫……帶去附近新華醫院看，值班醫生草率，不做任何檢查，碰都沒碰你，開了眼藥——不得不說，如今醫者越來越缺乏“仁者之心”。
眼藥點了幾日不奏效，再去其他醫院，包括上海第一人民醫院、兒童醫院，估計錯過最佳治療時機。也不知折騰多久，眼睛總算不紅了，但右眼從此留下後遺症（上眼瞼內多疤痕，眼睛一直有淚至今）。
此後為你的眼睛不知又跑了多少醫院！上海的不說了，包括去廣州中山醫院等，直到我整理日記的今天，你的眼睛依然是媽媽的心病，我不知多少次向人解釋，“他沒哭，慢性結膜炎”，後來你也會解釋了，“我的眼睛有病”。
突然的結巴
兩歲零一個月，你忽然說話結巴起來！如說麥姐姐，會說成，“麥麥麥麥麥……”要麥若幹下才說出“姐姐”！有時你想說“麥姐姐的媽媽”，更讓姨聽了發笑，因“媽媽”兩字不知多久才能現身。
我心下著急，不知如何回事，在網上查，說這年齡左右的寶寶有可能出現此種情況，不必太在意，“當寶寶說話結巴時，千萬不要大聲訓斥他，應當循循善誘，不要操之過急，要有信心和耐心”，和外公外婆也說了，不要刻意糾正，多讀兒歌，放慢語速，我自己亦是語速快，這其實是內心焦慮的一種表現，可能影響到你。另方麵，你的大腦開始越來越活躍，語言相形之下有些跟不上你的思維，因此會出現這情況吧。
麥姐的爸爸去蘇州辦事，一家人同去玩。中午在蘇州觀前街吃飯，在蘇州作家荊歌電話指點下，去了家名館。點了清炒蝦仁、響油鱔絲，八寶鴨等名菜。麥姐顯示了不挑食的好胃口，你小嘴極刁，尤其賈母愛吃的“軟爛之物”全是你的禁忌物，如絲瓜、茄子等，可能出自外公遺傳。
口吃好轉幾日，複又重起來，或許你正處於調節你小身體內部的思維與語言係統的平衡中。而你自己也仿佛感覺到這種磨合的磕絆，不大願說話，實在要你開口，像嘴裏含了個小蘿卜，要表達什麼總用小手一指。
披薩課
同姨、麥寶和你一起去徐彙天鑰橋路參加《女友》雜誌的“親子披薩”活動。服務員姐姐先領孩子們參觀廚房，然後每個小朋友做披薩，一人一麵餅，把番茄醬抹上，放各種餡料，撒芝士，你的披薩是“1”號。
順利出爐，吃披薩！
我讓你分給我的同事吃，幾位阿姨和一位攝影師叔叔，你很大方地分了。周圍小朋友顧著自己吃，爸媽在後麵看，我挺吃驚他們怎麼不和孩子一道分享呢？到這點兒不餓嗎？那披薩孩子一人也吃不完啊。我讓身旁一小男孩分給他爸媽，動員幾次，分了。
孩子們還得了小禮物和“披薩小專家證書”，回來外公吃了你和姐姐參與製作的披薩，讚其美味——外公對你和麥姐的誇獎從不吝惜，仿佛是，把之前對我和姨的誇獎都悉數存起來，為的是一朝取出全用在你倆身上。
人到中年
陰雨纏綿，我前天診斷患肺炎，“右下纖維灶，肺紋理粗”，吊針。和外婆一塊在新華醫院打——她犯支氣管炎，亦開了若幹日吊針。這邊你結膜炎仍未好，帶你去蓮花路的複旦兒科複診眼睛，路途遙遙，加之路況擁堵，用了效率最快的“打車－地鐵－打車”方式，來回都折騰大半天。有時趕到醫院正好中午下班，隻得在附近午飯再接著等下午的醫生。
路上買了板栗、菱角，是秋的氣息了。車上想到那年，突然意外知你將來的秋天，轉眼你已會走會唱會跳。讓人感喟白駒過隙！
每日早，麥寶不肯上同濟幼兒園，而你哭著喊著要和麥姐一塊去，那個鬧啊，勸說、安撫、許諾、威脅……各種伎倆，有時讓人要崩潰！
人到中年，這四字越來越頻繁浮現。小時看潘虹主演的電影《人到中年》覺得中年關山迢遞，不想倏忽已置身其中。
“承擔”，這是中年之核心，人生隻會越來越泥沙俱下。也正是諸種責任與壓力，猶如鑄件淬火，人生的硬度與強度才得以真正確立吧。
“找不到家了”
你快兩歲三個月，和我、外婆回南昌過國慶，外公仍在上海。離開這晚，你從小區出來一直哭，要外公。直到上出租，在輕軌上仍在哭。給外公電話，你在電話裏叫“爺爺”，說，“小寶找不到家了”——說完撇嘴又要哭。這是句多傷感的話啊，親人所在便是家，你已能由一次離別概括親情的本質。
回到南昌，找你的睡衣，理出一堆小衣物，那麼小！小得幾乎不相信你那麼小過似的，像玩具寶寶穿的——你從小毛毛頭長成一個小夥子啦。
告 別
上周日晚，和外公帶你匆遽趕回南昌，奶奶急病昏迷……晚上到後，直奔醫院，奶奶戴著呼吸機已來不及說最後一句話。
幾天後早上，奶奶走了。這周流了許多淚。第一次全程參與一個人的離世，直至安葬。頭回帶你去爺爺的老家，奶奶葬在那。你還小，完全不知“死別”滋味，興奮地追雞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