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將至 第十一章 1937年(5)篝火之灰(3 / 3)

“沒有。”轉回頭,喬托把自己窩進汽車後座,手指拂過高檔皮革的覆麵,冰涼的觸感讓他分心的同時也喚回他飛散的集中力。

“如果我們隻用跟隨國家的意誌,現在的情況會不會簡單得多?倫敦。”敲擊著皮椅的邊緣,喬托銅綠色的眼睛蒙上一層陰霾。

“你也就不用——”

“有些事上不得台麵,巴勒莫。”打斷喬托的話,尼蒂亞轉過頭看向他。“心知肚明就好。”

“……我頭一次這麼想揍你,倫敦。”喬托皺皺鼻子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看自己的前監護人。

“哦你不會的,不然我在玫瑰戰爭的時候就完蛋了。”回答的聲音中隱藏著笑聲,尼蒂亞將拳頭舉起掩飾自己的笑容。“而且你這麼說已經太多次了。”

回到城堡之後的幾天中陸陸續續的有更多的城市之魂們到達城堡。原本隻有人類的城堡逐漸被各種非人種族占領。尼蒂亞在一次路過中庭的時候甚至看到了來自東方的更東邊的城市之魂——京都。

並不是說曾經的政府層麵上的合作有什麼不愉快,畢竟那是人類的事,也與長久以來東方的各路神仙與西方的城市們往來稀少無關。畢竟上次跟幽州見麵——她記得現在那位城市之魂改名叫了北平,又一次——已經是大火之前的事情了。

但直覺就是直覺,身為倫敦的意誌,尼蒂亞從本能上就覺得另一位誕生於海島的城市之魂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存在。

如果說孽緣未了還越積越多的巴黎是一把討厭的明晃晃的軍刀,那那位來自東方的意誌就是一柄塗了毒的小刀,不起眼,但絕對致命。

所以她不確定這位城市之魂的到來究竟預示著柏林開始廣泛交際還是一些她不想去細想的問題。

她衷心期望不是後者。

尤其是如果她聽到的消息屬實的話。

冬至節轉眼而至,在兩位能夠操控天氣的城市之魂的護航下明月高懸夜朗星稀,堆得高高的木柴被澆上汽油,在華麗的黑紅白相間的旗幟的圍繞下竄起高高的火焰。照亮了圍繞著火堆的人群和後麵巨大的岩石。氣氛莊嚴的演講和宣誓。火焰舔舐木材的劈啪聲和被熱量托起的火星四散,在空氣中冷卻落下。變成四散的飛灰。

尼蒂亞聽著慷慨激昂的演講一邊觀察著那些被火帶起的灰燼,順便壓抑著從火堆邊溜走的本能,無論是作為龍還是城市之魂,她都對這種給世界帶來光明的東西沒有絲毫好感。

無關任何陰暗的想法,她隻是單純地討厭火而已。

那些灼熱的,看似不可阻擋的東西,殘酷的席卷並摧毀一切,最後在吞噬一切之後不可避免的消失,留下一堆散發著餘溫卻再也無法點燃的灰燼。

她討厭這個,非常的。

龍類優秀的夜視能力在火焰和月光的幫助下能夠輕鬆看清在空氣中舞動的灰燼,同時也可以將她的注意力從熊熊燃燒的火堆上轉移開來。

屬於人類部分的活動結束的很快,但是對於傳說生物們來說,午夜不過是夜晚的開始。

不需要自助餐和香檳,城魂們一樣可以聊的起來,千百年曆史的孽緣糾葛,每個城市之魂之間的爛賬怕是說到世紀末都講不完。

而看在柏林的麵子上,他們應該也不會打起來。

拒絕進行交際並縮到大廳的角落假裝自己是個陰暗角落裏的灰塵催生出的蘑菇,尼蒂亞在看到吉爾伯特端著兩杯香檳走過來的時候皺眉,然後往角落繼續縮了縮。用自己的鬥篷裹住自己。

“你看起來簡直像一個自閉症患者,尼蒂亞。”在確定四下無人偷聽的時候才叫出了倫敦之魂現在使用的人類名字,吉爾伯特遞給看起來不太開心的尼蒂亞一杯香檳,矮小的倫敦之魂接過香檳杯,小小的抿了一口還冒著氣泡的酒精飲料。

“我以為你會用自產的香檳,而不是能讓弗朗西斯偷笑的法國產品。”抽動了一下鼻尖,尼蒂亞抬起頭,表達了對眼前香檳的疑惑。

“或許你願意聽我邊走邊講?遠離喧鬧和八卦?”向一邊側身,吉爾伯特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不去陪陪喬托?我相信他更需要你。”向已經陷入包圍的西西裏之魂的背影舉杯,作為前監護人,尼蒂亞顯然沒有去拯救自己被監護者於宴會水火的想法。

“對於在他心中建立你救人於危難的好男人形象也更適合。”

“咳——!”被自己僅剩的一口香檳嗆到,吉爾伯特在尼蒂亞意味深長的眼神下努力不丟盔棄甲投降開溜。畢竟如果一切順利,他的老友,倫敦的銀龍很可能會成為他的嶽母。

“未來我可能會成你的婆婆,吉爾,雖然在英語裏的寫法是一樣的,在這種時候東方語言的博大精深就體現了出來,不是嗎?”

完全不在意吉爾伯特被香檳嗆到的樣子,尼蒂亞將喝空的香檳杯放在旁邊,等待吉爾伯特的失態時間過去。

“我感覺的到你身上有塊銀子,吉爾。但是我得說現在不是好時機。”

“不我想你誤會了,尼蒂亞。”下意識的否認,吉爾伯特抓住了尼蒂亞的手腕,然後把她拽了出去。無人在意這一段小小的插曲,除了轉過頭來注視著兩人的另一位屬於南方海島的城市之魂,銅綠色的眼睛黯淡了一瞬,又在他人搭訕的時候迅速恢複以往熱烈的西西裏風情。

“那戒指不是給喬托的,尼蒂亞。”來到一個無人的走廊,吉爾伯特在走廊的兩端降下偏轉感知的咒語,讓他們身處的那一段走廊變成一個無法被探究的私密空間。大風推擠著窗戶,讓走廊回蕩著玻璃晃動的聲響,預示著兩位操縱天氣的龍將力量撤去後,今夜原本應有的天氣。

“是給你的。”

“……”愣了一下,連尼蒂亞那一向詭異的英式幽默都卡殼了瞬間。在瞪著吉爾伯特幾秒之後,她才找回自己被貓偷走的舌頭。

“你認真的?”看著吉爾伯特拿出的絨麵小黑盒子,尼蒂亞緊緊地貼在牆壁上,看起來打算一個不妙就用傳送門跑路。

“不是你想的哪一種,你被你的吉卜賽眷族的浪漫主義小說毒害了腦子嗎?”更加不可思議的看著緊緊貼在牆壁上如同一隻壁虎的尼蒂亞。吉爾伯特終於忍不住了。打開戒指盒把其中的戒指展示出來。

雕刻粗獷的骷髏頭和戒指壁上繞著的像樹葉,還有如尼文字點綴其間,尼蒂亞認得這樣的戒指,在那些黑色的黨衛軍身上,她見過相似的東西。

“黨衛軍的戒指。”終於不再緊緊地貼在牆上,,尼蒂亞看起來終於放鬆了下來,回到冷靜理智的狀態中。

“是的。”端著戒指盒,吉爾伯特點頭“我打算把它給你。”

“‘我的忠誠是我的榮耀*’。”盯著那隻戒指,尼蒂亞說出了黨衛軍匕首上的諫言。隨後搖頭。“但我做不到,吉爾。我不是希特勒閣下身後的那個小跟班*,忠誠也早就有了主人。”

“我不打算尋求你的忠誠,尼蒂亞。”拿起戒指,吉爾伯特嚴肅的開口。“你隻需要先收下它,然後考慮清楚。喬托也有一枚,他已經收下了。”

“……”看著吉爾伯特手中的戒指,尼蒂亞深呼吸,拿起戒指的動作像是拿起一塊燃燒的炭火。“我會考慮的,吉爾。”

短暫的交流之後吉爾伯特被叫回交流會,隻留下了尼蒂亞一個人站在走廊上,一隻手攥著吉爾伯特給的銀戒指,看著窗外黑暗的夜晚,大風撕碎的雪花在窗口的燈光下轉瞬即逝,讓尼蒂亞想起來之前篝火上隨著火焰飄飛的灰燼。

“為什麼感覺如此微妙啊。”垂下視線,尼蒂亞歎氣。將自己對於雪和灰燼的糟糕聯想從腦海中抹除。她或許還需要幾次談話或是其他,在她趕回自己的城市之前。

‘希望一切都好吧,尼蒂亞。’對自己說話,尼蒂亞轉身離開走廊,黑色的鬥篷在她的身後翻滾,就像是外麵刮著大風的黑夜一樣。

*庫若尼庫斯:命運之龍神,司掌死亡、知識、命運、時間。又被視作龍的死神,不帶偏頗的給予龍們以死亡。

*尼蒂亞的稱號:無名之銀,原本指尼蒂亞是沒有龍的真名的無名者,這裏尼蒂亞的意思是自己本來不該為世人所知。

*伊克斯坦岩石:距離維威爾斯城堡三十英裏,被視作異教基地和關於伊爾明索的壁畫雕刻,被希姆萊視作古代日耳曼民族最為敬仰的地方。

*我的忠誠是我的榮耀:黨衛軍誓詞

*小跟班:英國鐵杆納粹粉,兼希特勒癡漢尤樂蒂?密佛,英國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