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 諸事不順
搬遷至堤區的新蘇格蘭場嘈雜又混亂的一如往昔,每一天的流言八卦不盡相同,充滿著對國際形勢的高談闊論和家長裏短。夾雜其中的不乏對案件們的調侃和抱怨。
但是今天的竊竊私語中充滿著震驚和不確定,讚同和反感勢均力敵,歡呼雀躍和陰謀論分庭抗禮。
大步走進新蘇格蘭場的辦公區域,尼蒂亞首先聽到的就是他們談論的主題:
德國將軍隊駐進了奧地利,雖然在法理上還未完全可行,但是事實合並已成定局。
而同樣的主題已經被談論了數天,熱度依然經久不衰。
倫敦之魂知道這件事情甚至不比那些從德國和奧地利邊界傳回的電報要晚多少。兩個國家的合並,在土地的脈絡中的撥動並不比一個城市之魂的隕落要輕微。
大德意誌,現在人們這樣稱呼那兩個淵源緊密相連的土地。
阿圖爾?賽斯—英誇特,奧地利的新總理隻花了了5天時間就搖身一變成為了德意誌東部邊區總督,這還是從他把手摁在聖經上以上帝之名宣誓的那一刻起開算。
穿過辦公區域,尼蒂亞在魔法的領域伸出手去,將辦公區其他人的注意力從她的身上撥開,精巧的彎曲四周警官們的注意力,給自己製造出一片可以隱藏的陰影。蘇格蘭場中目前還沒有女性能在肩章上有被桂冠包圍的兩根交叉手杖*,而穿著褲子的更是前所未見*。
雖然從維多利亞女王治下就待在這個係統內,身為倫敦之魂的尼蒂亞?奧洛爾所屬的部分依舊隻能算是蘇格蘭場不能見光的部分,甚至在檔案上,她都是不存在的。
皮靴的小方跟在木地板上踏出悶響,尼蒂亞閃身拐進蘇格蘭場角落一個無人注意的走廊,米色牆紙上的暗紋織入了符文,構築出的幻象將人類從這個建築的一部分隔絕出去,留給倫敦之魂一個安靜而隱秘的空間。
幻覺之後的空間有著深色溫暖的橡木鑲板和雕刻精致的鑲邊。與外麵的風格完全不同的精致華麗,像是被保存在琥珀中的蟲子一樣被凝滯在被魔法保護起來的空間中。
鏤刻的卷草花紋盤繞在塞滿檔案的書櫃上,泛黃的羊皮紙和雪白的新紙堆積在各個角落,其中還夾雜著各種雜物。貼在牆上的倫敦地圖上貼滿了各種便簽和圖釘,幾個小小的紙人偶順著纏繞在圖釘上的絲線竄上跳下將舊的便簽撕掉然後貼上更新的標簽。雕刻精美的羅盤和被玻璃罩子罩住的各種飾品和小雕塑,以及隨意堆積在角落各式古籍,和上麵擱置的,被常年使用而露出明亮黃銅基底的打字機一同塞滿了這個被魔法隔絕的空間。
解開自己的圍巾隨手丟在門口的小桌上,尼蒂亞身上黑色的長風衣飄出幾縷黑煙,扭動幻化成雙層鬥篷的模樣。暗紅的領巾和收緊褲腳的長靴,藍色的天鵝絨綬帶上掛著閃亮的徽章。
“小姐。”微弱的翅膀拍擊聲傳來,湯先生從陽光投落不到的陰暗角落裏邁出,花白的頭發間夾雜著漂亮的深淺不一的褐色。管家向他的主人行禮。被扔在小桌上的圍巾飄起,自動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早安。今天的早茶是三合一檸檬草茶,需要準備蜂蜜嗎?”
“早安,湯先生,方糖就好。”坐進自己舒適的高背椅,尼蒂亞看著眼前自動倒出溫熱茶水的茶壺,揮揮手,一旁的銀鑷子飄起來,將雪白的糖塊夾進泛著淡綠色的液體中。檸檬茅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衝淡了房間中陳舊的書卷氣和木頭的味道。“有什麼新聞嗎?”
“如果不算吉爾伯特閣下最近帶來的談資,小姐,沒有了。無論是人類還是陰影裏,全都安靜的不可思議。”
“那還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不可思議。”
端起茶杯,尼蒂亞略帶謹慎的抽抽鼻尖感受著茶水蒸騰出的香氣,檸檬味鑽進鼻腔,驅散了倫敦霧氣的味道。“連亞瑟也沒有什麼信息嗎?”
“沒有,小姐,硬要說的話,他聽說有什麼在四處打聽。”侍奉左右的湯先生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自己的話。“他說會繼續關注打探的消息,還不需要您的注意。”
“聽起來一切都還在掌握中。”在紙麵上刷刷留下墨跡的羽毛筆突然轉了個彎在另一張紙下留下痕跡。尼蒂亞放下茶杯,讓湯先生將空杯添滿。“最近地脈的流動比以往更活躍了,東邊說不定會有新生的城市之魂。”
“東邊?”
“嗯,雖然現在還隻是一個趨勢,相信再多一點時間或許我們還能再看到千塔之城昔日的榮光呢。”在高背椅中放鬆,尼蒂亞帶著些許期待點頭。“到時候可得好好慶祝一番。”
“值得期待,小姐。”端著托盤,湯先生附和著,這時,一個原本攀附在地圖上的人偶輕飄飄的落下,順著堆放的物品來到尼蒂亞的桌子上,將一個便簽放在顯眼的位置。
“哦……你怎能厭倦這城市,湯先生。看來亞瑟決定這件事情需要我的注意力了。”白瓷的茶杯在瓷碟上發出聲響,尼蒂亞的話音未落,整個辦公室就隻剩下倫敦之魂的使魔依舊端著托盤站在空了的椅子旁邊。
現身的地點有些偏遠,倫敦之魂從虛空中現身的瞬間感受到了地脈拉扯著她的力度,土地的力量固著在她的靈魂上,催促著她轉身回到城市中心,而不是來到力量薄弱的邊緣。
不,不是現在。但她會回去,在塵埃落定之後。
倫敦的意誌讓這個想法在自己的腦海中環繞成高牆,推出去,同時低語著回歸的允諾。耳邊竊竊私語的雜音逐漸消失,似乎這河川徑流之地的土地對它的意誌的回應感到滿意,並同意等待些許時刻。
“亞瑟?”北倫敦紅磚構築的狹窄小巷中空無一人,倫敦之魂站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麵上,眼中的紫色在眨眼間褪去,明亮的銀色在渾濁的空氣中點亮,觀察著身邊的一切。“不要藏起來,我可不會說‘馬可*’的。”
但是沒有回應,街巷中的寧靜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好像一根無形的琴弦被繃緊了。
“亞瑟?”倫敦之魂警覺地將手伸向腰間的左輪**,已經跟隨她走過幾十年的可靠火器的冰冷質感讓她安心。鞋底與街道的摩擦聲消融於無形,厚重的黑色鬥篷在如春的倫敦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很好的掩蓋了倫敦之魂的小動作。
“亞瑟?”空氣中渾濁潮濕的氣味中帶上了一點點並不明顯的鐵腥味,尼蒂亞抽動鼻尖,不安讓她加快動作拐過街角,互相連接的小巷四通八達,但是剛剛拐過彎,倫敦之魂就看到了一個人半躺在牆角,原本漂亮的紅褐色頭發在昏暗的環境下不複曾經的美麗,血腥味變得讓人無法忍受,拔腿狂奔向癱倒的人影,尼蒂亞半跪在地上,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將失去意識的人類扶起來,有些泛黃的衣領被鮮血浸透,有一些甚至透過馬甲顯現了出來,在深色的布料上留下一灘深色的汙漬。
“亞瑟,醒醒,醒醒。”迅速的解開衣領,尼蒂亞並不算意外的發現了一個撕咬的痕跡,鋒利的牙齒看起來像是要把脖子上的整塊肉撕下來似得凶狠,造成了嚴重的出血卻還不至於直接取人性命。
但是要是再不處理的話絕對會出人命就是了,而無論是倫敦之魂的理智還是尼蒂亞?奧洛爾憤怒,無名之銀都不打算失去一個眷族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