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踏著冰渣,在風雪飄揚中離開了第五陣。
一口氣跑出了很遠才放慢腳步,氣喘籲籲地回過頭,隻有寂寞飄零的落雪,楚星淚果然沒有追上來,月痕便稍稍放了心,但馬上又升起了愁雲,第六陣是大陸上實力僅次於星鬥宮和玄木宮的恒壽宮。
祭司長恒穆的名字雖然不像玄澈那樣家喻戶曉,但是他為人比較低調,沒有大的祭祀活動基本就是閉關修煉。這樣的人,就算本身天賦再弱,也不容小覷,更何況,有人傳言他能憑意念進入冥界。
不過,據說說過這句話的人第二天也順利去閻王那裏報到了。
這個恒穆,就連占星大會也沒參加,這次應該也不會來吧。月痕抱著僥幸心理一邊祈禱一邊碎碎念。
一個楚星淚就差點要了她的命,再來個恒穆,十條命搭上也不為過,
邊走邊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看到了青灰色的台階,月痕的腳步挪得比蝸牛還慢。
“恒穆在閉關修行,恒穆在閉關修行,恒穆在閉關修行……”反複念了好幾遍,月痕終於鼓起勇氣快步衝上了台階,剛一抬頭,入眼的卻是大片大片的火紅,遠遠看去就像血所鋪成的地毯,地毯的盡頭有兩株高大的樹。
天色漸暗,整條路看上去就像是黃泉路上的開滿彼岸花的火照之路。風輕輕一吹,血色花瓣窸窸窣窣地飄起,與此同時,天空中升起了五顏六色的燈盞。
今天莫不是七夕鬼節?
一個詭異的念頭升起,剛好照應了周圍詭異的氣氛,不由讓人聯想到幽冥的鬼市。通靈的祭司們大多信奉神鬼,但是從鬼門關闖過來的月痕卻從來沒有見過鬼,這次不要碰巧遇到了。
壯著膽子踏上了紅地毯,腳底下是鬆鬆軟軟的落紅,就像踩在海綿上。
地毯的盡頭,兩棵樹的中間站著一名男子,他的右手扶著左邊的樹幹,側身對著月痕。以前聽一個畫師說過,看一個人好不好看要看他的側麵,因為正麵是平鋪的,側麵是立體的,能清晰地看出整體曲線。
聽到腳步聲,樹下的人轉過身來,眼睛卻是閉著的,“你終於來了。”
月痕微微一怔,“你是恒穆?”
恒穆道:“不錯。”
在月痕的印象中,恒穆長期閉關不出來的原因無非兩個,一是想要變強,二是相貌太醜不敢出來嚇人。這兩個原因綜合起來,就是之前對恒穆的評價:又老又醜靈力強大的自閉狂。
包括剛才見到他站在樹下的身影,月痕也不敢相信這就是恒穆。
簡直就是男版維納斯!等等,維納斯是誰?來不及多想,恒穆已經從樹影下走出來,在燈盞的映襯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輝。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緊閉著,試想長相如此出眾的人若是睜開眼睛,世上便又多出了一個禍害人間的妖孽。這樣的人果然比較適合閉關修行。
“想要從這裏通過,就陪我去冥都走一趟。”恒穆淡淡說道。
“沒問題。”月痕答應的很爽快,但就在下一刻悔的腸子都青了,“開,開什麼玩笑,冥……都!”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出了萬鬼壽宴的場麵,他們麵前放著新鮮的人血湯、活人手腳、心、肺、肝,還有湯裏突然冒出的眼珠子。
但是一看到恒穆的臉,這些慘不忍睹的畫麵立刻消失了。
恒穆摸著樹幹道:“我想找一個人,但是我的眼睛看不見,想請你幫忙,今天是七夕鬼節,所以比較好找一些。”
月痕道:“我還是幫你找個大……”“夫”字開沒出口,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他說他的眼睛看不見,他是個盲人!
前一刻還在幻想著這樣完美的人會有一雙怎樣迷人的眼睛,這一刻仿佛掉進了無底深淵。
恒穆睜開雙眼,是一雙如琥珀般的眼眸,帶著對眾生的憐憫和慈悲,卻毫無神采。
月痕晃晃腦袋,他是自己要挑戰的敵人,怎麼一下子就生出了惋惜之情,看來該找大夫看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對於月痕的驚異,恒穆仿佛絲毫沒有介意,柔聲道:“你跟我來。”
恒穆轉身,月痕仿佛被他吸住了似的,依言跟了過去。
他走到那兩顆樹的陰影之下,找了一塊空地坐下來,然後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仰頭輕笑,“站著多累。”
月痕“哦”了一聲,也跟著坐下。怎麼感覺恒穆就好像看得見,或許對於他這樣的人,眼睛有跟沒有都一個樣。
恒穆盤膝而坐,麵容沉靜,仿佛水中蓮花,不染一絲汙垢。月痕忍不住笑了,恒穆側過臉道:“要保持平和的心境,心中空靈無一物,靈魂才能出竅去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