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笑對選擇(2 / 3)

問:看了普通外科研究所這麼多研究成果,覺得你們真了不起。這裏麵學科發展的動因是什麼?

黎介壽:醫學學科發展的動因,首先源於人類對生命的關愛。醫生離不開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科學精神針對的是病情,而人文精神針對的是感情。可以說,醫學是“人”學,是“仁”學,是“善”學。

問:在一次國際學術交流會議上,世界著名外科專家、美國哈佛大學教授德瑞克曾經誠懇地對你說,您是“世界上研究腸子時間最長的人”。

黎介壽:做的時間長,不代表做得就好。同行誇讚我,我更不能歇腳,我還需要努力,爭取幹出點名堂來。

在對待事業和名利上,黎介壽的看法是:一味地追名逐利往往一無所獲,而追求事業常常得到名利。

問:黎老,看到您今年初拿到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特別為您感到高興。在獲獎名單上,我們看到您和博士、碩士還有護士排在一起。

黎介壽:這個獎不僅僅屬於名單上的15個人,它屬於我們這個團隊,凝聚了普外研究所幾代人的心血。我從不認為,我一個人能把所有的事情幹完,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顆釘啊。

問:您對名利看得很淡。學生們發表了2000多篇論文,課題是您定的,思路是您出的,論文是您親手修改的,但您堅持不署名。

黎介壽:我一直提倡好的學風和作風。比如在論文署名這個問題上,我就要求誰執筆的論文,誰主研的科研課題,誰的署名就排在前麵。給學生們改論文,我隻是盡到了一個導師應盡的職責。

問:名利對一個人不重要嗎?

黎介壽:也不能這麼說。你幹出了成績,得到了組織的認可,給予你一定的榮譽,會激勵你更加努力地工作,去爭取更大的事業和成就。對於我來說,看到學生們在成長,看到事業後繼有人,就像自己的科學生命在延續。這是我最感欣慰的事。

問:怎麼擺正事業和名利的關係?

黎介壽:要擺正這兩者的關係,關鍵看哪個打頭,到底是衝著什麼去的。如果一味地追名逐利,那往往一無所獲;而如果追求事業,卻常常得到名利。我始終認為,曆史是不會埋沒一個人的。隻要埋頭做事,幹出了成績,黨和人民自然會給您榮譽。

問:醫院領導說,您給南京總醫院培養了一筆“無形資產”,那就是您的團隊。很多學生都感激地稱您為“金子般的鋪路石”。

黎介壽:人才是最大的資本。其實,培養學生,也是事業的需要。外科醫生的工作是團隊工作,應該團結,相互尊重,相互支持。器官移植是現代技術複雜、要求高的手術,是一個係統工程,更是顯示著團隊的重要,決不是手術者一人之功。眾人劃槳開大船。我們研究所的所訓隻有簡單的四個字“團結、敬業”,唯有發揮大家的智慧、力量,我們的事業才能越做越好。

麵對守業與創業,黎介壽的忠告是:要用創新的眼光去探求未知的東西,千萬不要停下來。

問:采訪中,不少學生都說您接受新鮮事物比年輕人還快,是普通外科最能學習、最會學習的人。

黎介壽:(微笑)還是他們年輕人學得快學得好。

問:您為什麼能夠做到這樣?

黎介壽:不斷學習,不斷創新,這是治療病人的需要,也是我做科研工作的需要。我需要不斷接受新的東西,我也非常願意學習新的東西,這樣能使我的治療研究不斷進步。比如科研或者看病中遇到一些疑難問題,解決不了的,我就上網去查。我現在講課用的幻燈片、課件,都是我自己做,人家做的很難與我講課的內容相一致。這麼多年來,我的感覺是,書越讀越想讀,臨床課題越做越多。

問:十多年前,您成功當選院士,在一般人看來,守住老本就足夠了。但您和您的團隊不斷得到新的發展,還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黎介壽:我常跟學生說,是按部就班、四平八穩地“守業”,還是選擇敢於爭先、永不滿足地“創業”,決定了一個人能走多遠,也決定了一個學科未來建設與發展的走向。世界醫學發展一日千裏,不創業、不創新,就會落伍,就隻有死路一條。比如,腸粘膜幹細胞移植,對我們來說還隻能算是開了個頭,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做。所以說,創新永無止境,醫學永無止境。

問:可創新、創業談何容易?聽說您搞小腸移植僅僅動物試驗就做了五年。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您?

黎介壽:醫學是個很嚴謹的科學,也是一門寂寞的學問,舉步維艱,一定要有坐冷板凳精神。所以,我經常說,想要成功,就必須專注。一個專注的人,往往能夠把自己的時間、精力和智慧,凝聚到所要幹的事情上來,從而最大限度地發揮主動性和創造性,這是一種精神、一種境界。特別是在麵臨誘惑、遇到挫折時,專注的人往往能夠不為所動、勇往直前。

問:您老已經近90歲高齡了,應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可您每周還要做兩到三台手術,為什麼還堅持在臨床、教學、科研一線?

黎介壽:做了一輩子外科醫生,對臨床、對病人我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在他們中間,我能找到科研的方向,發現病人的需要。如果有一天真的不能站在手術台邊上了,反而會不適應。隻要身體條件還允許,我會一直做下去。

問:去年拿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這對於您來說,意味著什麼?

黎介壽:這是一個新的起點。醫學世界奧妙無窮,難以窮盡。就拿我研究的小腸移植來說,也僅僅是解決了一部分問題,移植成功後,國外可以生存的時間目前還比我們久。所以,我們的研究還要不斷地進行下去,還要朝頂峰爬。

問:您最感到高興的事情是什麼?

黎介壽:現在有兩件事能讓我特別高興:一是治愈了病人,看著病人走出我們的醫院;二是別人沒有做過的課題,我們研究做成功了。

問:走過了大半輩子的從醫之路,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您對他們有什麼忠告?

黎介壽:我最怕的,就是年輕人走老路,人家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所以我對我的學生講,決不要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要用創新的眼光去探求未知的東西,千萬不要停下來。

問:黎老,人生很多時候都在選擇,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為什麼您每次選擇都是對的?

黎介壽:我相信真理,追求光明。奔著光明走,向著真理走,永遠不會錯!

2.信念點亮人生

——對話黎磊石的人生選擇

從醫60多年,黎磊石攀上了世界醫學高峰。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60多年來,他走過了怎樣與眾不同的人生曆程?他走過的路又給人們帶來什麼樣的啟示?

約訪黎磊石院士,走近他近乎傳奇的人生曆程,走進他心有靈犀的內心深處,觸摸他與時代一起跳動的脈搏。

“人的一生中會麵臨許多選擇,但緊要處就是關鍵的兩三步。選擇跟共產黨走,選擇參軍入伍,是我一生最重要最正確的選擇!”

問:為什麼黎氏三兄弟中學畢業時都選擇學醫的道路?

黎磊石:像大多數那個年代中國普通家庭一樣,我們一家人過著貧窮的生活。我的父親患有心髒病,他希望我的大哥黎鼇能學醫濟民。子奉父命,大哥學醫。1937年,父親病逝,全家生活如雪上加霜。1943年,大哥黎鼇畢業後到江西國立醫學院任教,我才結束了顛沛流離的中學生活。當時,隻有醫學院和師範院校學費和吃住免費,也因為到江西可以得到大哥的接濟,我放棄了學文的夢想,來到江西讀醫學院。可以說,我學醫並非完全心甘情願,有點無奈。但實習期間,看到疾病給老百姓帶來的痛苦,我產生了很大的同情心。這也是我後來能夠安下心來當醫生的主要動因。

問:南京解放前夕,中央醫院有一批醫生跟隨國民黨政府去了台灣,你選擇留下來,有怎樣的考慮?

黎磊石:畢業後,我們兄弟倆同時到南京中央醫院當實習醫生。1949年春,醫院根據上司的命令,陸續安排醫生跟隨國民黨官員撤到廣東韶關,後來又從那裏去了台灣。那時,我們對國民黨腐敗無能深惡痛絕,對民不聊生的社會狀況心痛不已。我們的少年時代受盡了磨難,讀大學時也是異常艱苦,我們兄弟倆甚至缺少最基本的紙筆和課本。那天晚上,南京城外炮聲隆隆。我和介壽哥頗有點血氣方剛的味道,紮紮實實地喝了頓酒,喝完酒連酒瓶都砸了。我們兄弟相約,留下來跟共產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