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等你們這些英雄們打贏這場戰爭,我到這裏來開發新的農場。這裏的土地肥得流油,在叢林中作戰的時候,我的眼睛就盯上了紅河三角洲和湄公河三角洲,如果我來興辦農場,我就能讓全世界吃上越南的香稻米。……這裏的寶藏無限,包括越南女郎。……”

“這的確是一幅美麗的圖畫,”我發現他的情緒跟克裏斯少尉截然相反,忽然有個念頭,要不要他給我的士兵去鼓鼓勁,可惜來不及了,“談談叢林戰爭吧,你的勳章都快引起我的嫉妒心了!……”

麥克羅咽下了一口蘑菇雞球,臉上浮出一種神秘的微笑;但是,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音調變得淒涼起來,他呷了一口酒,像位哲學家似的緩緩地說:“實在話,你們在司令部裏看到的那些報告,還有那些記者所寫的文章,都是胡扯淡,若要真正知道什麼是叢林戰爭,你必須親自去體驗!你在軍校裏寫的那篇備受稱讚的《論特種戰爭》,也曾經使我產生過崇敬之情,旁征博引、有實有虛、頭頭是道,可是,我經過實戰之後,說句不恭的話,那真是一篇‘狗屁’!……”

“你能不能說得文雅一點?你是有教養的中尉,而不是渾身發臭的大兵!……”

“當你在叢林裏待上幾個月之後,你就絕對文雅不起來了!”他又淡淡地一笑,“你今天上午,看到回到基地來的那個連隊嗎?”

我說我看到了,他說:

“你能打到那個樣也就不錯了!”麥克羅的眸子裏出現了一種異樣的神情,“所以我既希望你去,也不希望你去!”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先說我希望你去,因為你們這些高高在上蹲在參謀部裏的混蛋們,總是紙上談兵,按想象來策劃作戰,給總參謀部的決策提供一些靠不住的數據,使總統作出錯誤的決策,還自以為精明絕頂,所以我很希望你們這些自封的戰略家們去吃點苦頭,掉根胳臂斷條腿什麼的,好讓腦袋瓜兒清醒清醒。……”

“那麼,又為什麼不願意我去?”

“因為你可能回不來。”

“謝謝你關懷我的命運,”我故作開朗的笑笑,“可是,你我都不會忘記‘職責、榮譽、國家……’的校訓,我雖然還沒有進入叢林作戰,但我絕不是怕死鬼!”

“我沒有半點貶低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不說真心話:在軍校裏,我承認你比我強,但是,在戰場上,我絕不比你差,我以受過四次傷的資格告誡你,你得聽我的!……”

“我現在不正是洗耳恭聽嗎?”

“在軍校時,我們在佐治亞州和佛羅裏達州都進行過野戰訓練,那裏也有頗似越南的叢林,也有假設敵為我們製造危險,我們也在無糧無水無助的情況下,靠一把匕首、一個指南針鍛煉生存技能,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戰場,那裏沒有真正的敵人,那種模擬的試驗有驚無險,就像讓你撲進一堆假火,雖有火苗卻不會燃燒。……”

“還有那些所謂的嚴格作戰演練,大都是一廂情願的巧意安排,……可是越共的襲擊,根本無規律可循,在叢林中,你既無法進行正常的射擊,也不可能像教練場上那樣匍匐前進……你甚至不知道射擊的目標在哪裏,……你舉槍瞄準的很可能是個假人,而你卻被他們打中,我們裝備齊全武器精良恰恰成了劣勢,我們背著幾十公斤的大背囊,在叢林中很難轉動,你追無法追,你逃無法逃,你碰上的常常是遭遇戰,等你發現敵人,已經晚了,他首先向你開火,……你來不及還擊就已經中彈身亡。……你是猛虎,他是蚊蠅,他叮你咬你,你卻打不到他。……他孤身一人,提一支短槍或是拿幾個手雷,他就能進行戰鬥,而你,離開了群體,離開了炮火和戰鬥直升機的支援就很難存活。……戰場上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越共手裏,可是,你明明知道,卻又沒有辦法,真能把你活活氣死!”

“這是一幅很不悅目的圖畫,”我悻悻地說,“我這次親自帶別動隊進入叢林,不正是要奪取戰場主動權嗎?”

“你的想法使我敬佩!”他麵帶嘲諷聲調奇特。

“想法?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