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組織上是會妥善處理的,至於埋在別國的土地上,我倒認為這是他們的光榮,不用樹碑立傳也知道他們是國際主義戰士,讓越南人一看,就不會忘記中國同誌為他們的革命事業貢獻出生命。這就是說,他生前為國際主義而奮鬥,死後也為祖國增光。……”
“他們的親人能來掃墓嗎?”
我不能回答,我不知小宋提這個問題的內心用意何在。
“我不記得是誰的詩了,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如果把烈士遺體搬回去,誰還知道他們是國際主義戰士呢?咱們在1950年為了援越抗法派出的軍事顧問團,病故的軍事顧問王學文就安葬在這裏,越南同誌每年為他掃墓獻花,回顧當時的深情厚誼,還有,白求恩,他不是也埋在中國的烈士陵園裏受到全世界人民的敬仰嗎?……”
“噢,……”小宋似乎還要問什麼,但他抬頭望了一下桌上的時鍾,抱歉地說,“我耽誤首長的時間太多了。……”站起來告辭,我也誠摯地寬慰他,表示以後找時間再談。
小宋走後,我立即翻開了安德森的手記。
(二)無效行動
——安德森《戰地手記》之四
我的別動隊(代號為A連)分乘三架戰鬥直升機飛往預定戰區,另外兩個連按我的行動計劃在側後策應我們。
這次行動,規模很小,意義卻很重大,定名為“蝸牛行動”,這是接受了曆次大規模行動收效微而損失大的教訓。自從1966年我到威斯特莫蘭司令部後的第一個戰役就是“亞勒波羅行動”,參戰部隊除了南越政府軍以外,我們投入了一個步兵旅,而且還有一個步兵師作為預備隊準備隨時應召支援,戰役目標是摧毀第三戰區內隱蔽的越共據點,因為這些據點對西貢安全造成了嚴重的威脅。
我參與過那次作戰計劃的製訂。由於我剛到越南不久,幾乎沒有發言權,參謀部的幾個處長都很有信心,我也有,卻沒有他們那樣堅信不疑。
按照行動部署,將三個營用空投的辦法,布成一個u字形,對越共據點進行包剿,根據多方偵察,越共的第九步兵師就在u字形之內。在越共發覺被三麵包圍後,必然向u字口部突圍而出。這樣,正像狩獵一樣,把獸群從洞穴中趕出來,用空軍和遠程炮火配合,把他們聚殲在突圍途中。……
戰役的最初階段,幾乎全部實現了作戰計劃的預想:首先搜到了越共的一座彈藥倉庫,收繳了許多武器和彈藥,繼而又搜到了越共的一個地下掩蔽部,顯然,這是一個團級單位的指揮所,接著又發現了越共一個叢林野戰醫院,後來又報告說那是一個救護所,有埋葬死者的墓地,卻沒有搜到傷員。……一切跡象表明,在我們對其實施包圍前已經撤離。……這時天色已晚,部隊隻好在叢林中宿營,雖然有少數隱藏在叢林中的越共進行襲擾,有幾處還發生過零星戰鬥,對我軍卻沒有多大威脅。
第二天繼續搜索,又發現了越共的糧食倉庫,其中有大量的大米和食鹽沒有運走。
接到這些情況報告後,司令部作戰室的參謀人員都洋溢著興奮之情,好像戰役行動已經達到了目的。因為越共的指揮部、醫院、糧倉、彈藥庫已經落在我手。……威斯特莫蘭司令官似乎沒有僚屬們那樣振奮,他站在五萬分之一的地圖前,不斷地抽著雪茄,眼前的煙霧恰像他心頭縈繞不去的一個疑團。他忽然轉過身來,沉聲問我:“安德森,你對目前取得的戰果有什麼想法?”
“我並不樂觀,因為目前的態勢還談不上戰果。……”
“怎麼不是戰果?”作戰處處長懷特中校粗暴地打斷我說,“越共的重要據點已經被我占領了!……”
“我卻認為,除了一部分彈藥糧食外,應把占領叫做撲空!”
“我們的戰役目的就是摧毀越共隱蔽在叢林中的據點,解除西貢的威脅。……”懷特中校激烈地反駁我,顯然,他在維護作戰計劃製訂者的威信。
威斯特莫蘭將軍挑起我們的爭辯後沉默不語,好像他是一個法官在靜聽原告和被告的申訴。
“我們摧毀越共據點的目的是剿滅他們的有生力量,如果達不到這個目的,我們一走,他們還要回來,……我甚至懷疑,他們早已探知我們這次軍事行動的計劃,是主動轉移,丟棄的那些糧食和彈藥很可能是引誘我們上當!”
我的這種臨時發揮,自然是一種智慧的閃光,是一種對於戰爭的感知力,是優秀指揮官必須具備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