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按照地圖研究了參觀各要點的順序後,我們首先回顧了奠邊府的曆史:奠邊府,在越南來說,它是一個邊遠的山穀中的小鎮。在1953年11月之前,不要說世界,就是越南人,也很少知道它的名字,它就像比利時的滑鐵盧一樣,這個布魯塞爾以南20公裏的小村,尤其是決定拿破侖和惠靈頓命運的那塊隻有當地農民和牧童才知道的高地,因為有了一場戰爭,才舉世聞名而且永留史冊,奠邊府也是如此。法國人也是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它。
法國統治越南,已有上百年的曆史,自從1882年3月,法軍由越南的南圻、中圻進而向北圻進攻,很快占領了河內時,黎東輝的祖父就跟隨劉永福的黑旗軍與法軍激戰於河內城西紙橋。19世紀末,法國相繼把越南、柬埔寨、老撾並為“印度支那聯邦”。
1940年9月,日軍占領越南,法國總督德古海軍中將投降,但日軍出於戰略考慮,不想分兵,在日軍可在印度支那駐軍的條件下,允許法國在越南的殖民統治繼續下去。
所以日軍一投降,法國人重新占領越南就很順利。在法軍的進攻下,胡誌明的越盟就被迫退進了宣光省新潮遊擊區的叢林之中。
當我們站在奠邊府的A1高地上,俯瞰當年法軍芒清機場和法軍指揮部的地堡時,就感到了曆史的奇妙相似、或是近似的重複。那時,法軍司令官納瓦爾將軍和後來的美軍司令官威斯特莫蘭將軍的感覺和遭遇幾乎相同。那累累彈坑、淒淒荒草、彎彎塹壕、坍塌的堡壘,很容易把我們引向曆史的深處。當美國被迫停炸尋求退路的時刻,來巡視奠邊府法軍的敗跡,就覺得相映成趣,特別耐人尋味。
我們腳下踏的A1高地,就是奠邊府戰役以來兩軍爭奪的重點,那時法軍的一個傘兵營死守在這裏,反複的爭奪,黎東輝向我講述當年人民軍316師174團攻占A1高地的情景。我看到的是屍體累累、粘腳的血泥和一麵被打成碎片的法國軍旗,我還看到那一名勇敢的旗手側著身子猝然倒下時的絕望的神色,還聽到了他的慘烈的呼叫。
而後,我又看到法軍指揮官德·卡斯特利準將高舉雙手從地下隱蔽部裏走出來,他那淺藍色的渾濁而冷漠的眸子裏,隱現出一種異樣的神情,對著衣不蔽體滿臉泥塵一身血跡的人民軍戰士,慘然一笑,好像說:“我遠涉重洋,現在走到岸上來了!”
為了不使黎東輝過分勞累,我們借助一架高倍望遠鏡,把整個奠邊府的當年戰場盡收眼底。
正像黎文英所說,奠邊府的地勢和溪山截然不同:溪山,是一塊長方形的孤立的高原,奠邊府卻是一塊高山環繞的盆地,這塊盆地長約15公裏,寬約6公裏左右,靠近越、老邊境,這是一塊戰略要地,可是法軍在1953年11月以前,根本就沒有重視它。
我從望遠鏡中巡視著舉世聞名的戰地,曆史風雲在我眼前翻卷。當時法軍的據點群就像擁擠的墓地似的布滿這塊盆地,西方記者們非常傳神地把它稱之為帶長柄的煎鍋,16000名法軍就在這隻煎鍋裏經受了55天煎熬。
在奠邊府北麵和東麵的據點構築在山頭或高地上,西麵南麵的據點則築在平原上,黎東輝一一指給我看,共有49個據點,八個據點群和三個防禦分區。
當時,首先空降占領奠邊府的第一傘兵營長馬賽爾·比亞爾少校曾有過這樣一段回憶:“我們營原本應該返回法國換班休整的,在快要回國的前一晚,才突然接到命令,那時,隻有我一人知道此次飛行的目的地,並且被告知如果遇到大霧或是大雨,我們的行動就會取消,結果天氣晴朗,而後我常常矚目上天,禱告似的說:主啊!難道這是你給我們安排的厄運嗎?如果12月20日不是晴天而是大雨,我們的命運將是另外一個樣子!
“我們空降的前一分鍾,還被告知奠邊府沒有越南人,可是,我們空降的地點就有越盟的兩個連隊,我們首批空降的士兵還沒有落地就被他們打死了。他媽的,這是美國的偵察機為我們提供的情報,連這次行動的代號‘得克薩斯’,也帶有美國佬的味道。
“我們連續空降了將近1000人,戰鬥持續了一天,才把越盟的兩個連擊潰,……我們則傷亡5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