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寫得很好!”胡誌明看了信後,對越南政治局的同誌們說,“應該滿足她的要求。……提前釋放他們。”

當熱納維也芙小姐得知胡誌明主席對她的信的評價並提前釋放他們時,她第三次熱淚盈眶了!

5月21日越南人民政府釋放了她和其他醫務人員以及法軍傷病員858人。這個舉動推動了日內瓦的和平談判。1955年7月21日,日內瓦會議簽訂了《印度支那停戰協議》。

隨著奠邊府的硝煙散淡,越南人民的抗法戰爭這出長達八十餘年的威武雄壯的戲劇落下了帷幕,從劉永福黑旗軍應越南政府要求於1873年進入越北抗法開始,越南的反侵略鬥爭的勝利,莫不和中國人民的支援緊密相連。曆史老人把這一幕寫得有點斷斷續續。從黃花探到潘佩珠到胡誌明,真正的重場戲還是從胡誌明乘日軍投降的千載難逢的機會於1945年8月26日進軍河內,舉行了“八月革命”,9月2日發表了越南獨立宣言,成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國。同時,法國遠征軍也在9月12日重新殺回,在西貢登陸,這場重頭戲一直延續了將近九年。

奠邊府的陷落,在法國來說,不是一次戰役的失敗,而是法國殖民者上百年來的“東方帝國”迷夢的破滅,它喪失了奠邊府,也就喪失了東南亞!

帷幕落下來了,戲劇並沒有結束,有新角色登台之前,我們不妨向下台的舊角色投去一瞥:

那些放下武器退出戰爭的8000名法軍戰俘,又走進了另一場戰爭,這場戰爭也許和奠邊府的炮火同樣殘酷,他們在越北的叢林裏開始了長達60天的行軍。亞熱帶的可怕的雨季(5月一10月)已經開始,雷暴雨以肆虐為樂,展現它的天威!不必說押解戰俘的士兵對侵略者有多少仇恨,即使對那些病倒途中的俘虜心存憐憫也毫無辦法。

人民軍數以千計的傷病員尚且亟待醫藥,誰能顧得上在叢林中跋涉的戰俘?55天的激烈戰鬥,已經耗盡了他們的精力,在狂風暴雨的泥濘裏,無一不是拄杖而行。那一聲聲霹靂猶如炮火的轟響,傾盆的豪雨彈丸似的擊打著他們,烏雲低垂像黑色的海浪碾過他們的頭頂,8000人向哪裏去找躲避風雨的竹樓?夜間也隻能在泥濘中倒臥,許多戰浮躺倒之後就不再起來,他的同行者不但無力把他掩埋也無須掩埋,後來者卻毫不客氣地脫下他們的軍靴,同時扯下他的破爛的衣服作包腳之用,沿途不斷有戰俘倒下,那些東倒西歪的人祈禱君臨一切的上蒼,讓他們少受跋涉之苦,早一天到達天堂——戰俘營。

在這越來越少的戰俘行列裏,德·卡斯特利將軍和比亞爾少校在軍官隊裏並肩而行,他們似乎比普通戰俘幸運,在驀然跌倒時還有押解者扶持。

其中有一位中校的竹杖“哢嚓”一聲折斷,他身子一側傾跌下去,隻講了一句“這是上帝的懲罰”,就停止了呼吸。

“應該說這是一段悲壯的行程!”比亞爾少校後來對記者說,“一種征服欲望挽救了我,……我們這些奠邊府的幸存者,隻有一半到達戰俘營!”,“征服什麼呢?”記者問。

“征服疲倦、病痛、叢林、炎熱和潮濕。……征服自己的軟弱和失望。……”

“你能活下來,僅僅是征服欲嗎?”

“不!我想,我一定回到我的祖國,……還有,一個隱秘的念頭在暗中鼓勵著我,那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那位我擁抱過的偉大女性,我想到她的堅強,她的忠貞,她的無私無畏,……每當我搖搖欲傾時,我的眼前總是出現她的天使般的麵影。……”

“你們尊敬的法新社記者曾經說:‘這場戰爭對法國士兵來說,毫無意義,或者說具有一種非常不同的意義,那就是什麼也沒有損失,隻喪失了生命。’你的理解也是這樣嗎?”

“是的,我讚成這種說法,但我至今還不明白,在戰爭造成如此重大災難和損失時,應該怪罪誰。戰士不需要戰爭,他們需要的不是領土而是榮譽。我帶領的800名士兵,現在活著的不足80人,並不是我把他們投入戰場的,把他投入戰場的也不是德·卡斯特利將軍,他也是被別人投進戰場的,納瓦爾也是一樣。……把他們投入戰場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種政策,一種職位,一種神秘的力量。記者先生,你可以去追問漢尼技、亞曆山大、拿破侖一世、彼得一世,是誰把他們投入戰場的!……”

“少校先生,我還不明白你的真意,你是不是說,戰爭沒有罪魁禍首?或是罪魁禍首隻是一種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戰爭也沒有正義邪惡之分,戰士打仗僅僅是為了自己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