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6月11日,一名和尚在西貢鬧市區兜頭澆了半加侖汽油,點火自焚,那躥得很高的火焰噴發著對吳庭豔政權的仇恨,那圍觀的市民的心也像在這烈焰裏燃燒,對這個視死如歸甘受火刑的和尚懷有深深地敬畏,這個使世界都感到不安的事件,並沒有引起吳氏兄弟的反省,吳庭豔惡狠狠地說:“這些出家人受了越共的扇動,與其說是一種宗教情緒的爆發,還不如說是政治情緒的爆發!”

吳庭豔的弟媳吳庭如夫人卻嘲笑說:

“這種散發著焦臭味的死法,不是太野蠻了嗎?”

在1963年整整一年的時間裏,在美國駐西貢大使館裏,在白宮和五角大樓裏,都籠罩著一種危機氣氛,而且出現了嚴重的爭執,何去何從,差不多分成了兩個營壘:一方說:“我們同這個吳庭豔拴在一起,就不能打贏這場戰爭!”

另一方說:“除了支持吳庭豔之外,我們別無選擇,還是在我們挫敗了共產主義威脅之後,再來解決吳庭豔的問題吧!”

在整個1963年的危機感中,這種爭執無止無休。已經成了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泰勒將軍後來說:

“我們看了這些戲劇性的可怕的和尚自焚照片——據說這是對吳庭豔專製統治的抗議。這在肯尼迪總統的顧問中間引起了分裂:有一派非常強有力的人物警告說:你同吳庭豔在一起,不可能獲勝。另一派則反問道:也許我們和吳庭豔一起不能獲勝,可是,你想跟誰在一起呢?對方卻無法回答。……”

這就出現了病馬且當好馬騎呢還是換一匹新馬,能夠在反共戰場上馳騁的新馬在哪裏?

在這種舉棋難定的利弊權衡中,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的力量卻迅猛地發展起來。

華盛頓對吳庭豔越來越明顯的不滿,自然被南越軍方的將軍們所察知,或者是從某種渠道接到這種要“換馬”的暗示。但是,那些將軍們卻非常擔心,吳庭豔的弟弟吳庭如建立並掌握了一個秘密警察係統,很可能政變在萌芽時,就被鋤掉。他們在權衡哪一個危險更大:是政變好還是無所作為好?

這又出現了一個微妙的局麵,美國想推動這場政變,卻又絕不能暴露美國插手這場政變,那將成為世界爆炸性的新聞,而且美國的形象以及在未來的各種活動中都將受到損傷。於是在各種猜疑和推測中,難辨真偽,都不敢表現真情,因而也就在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中捉起迷藏來。內部勾心鬥角,誰還有心去關注越南南方民族解放戰線的事情?

肯尼迪終於下了支持將軍們政變的決心。他在8月29日給西貢洛奇大使的長長的充滿暗示的電文中有這樣一段明確的話:“從以往的經驗中我認為失敗比表麵上遲疑不決更具有毀滅性。我當然要對這種政變負完全責任,正如我也必須對這一次行動及其後果負完全責任一樣。”

這就是說,肯尼迪總統已經下決心,發動將軍們舉行政變,即使冒失敗的風險也在所不惜了。

經過可以寫一部長篇小說的複雜過程,陳文同將軍在閃閃灼灼中策劃政變的細節,並表示在政變前幾小時才能通知美國大使館,以免走漏風聲使政變出現危險。

如果省略複雜而又驚險的政變過程,那麼政變結果是,吳庭豔、吳庭如兄弟兩人被政變者槍殺了,是誰主張把他們殺害的?

陳文同將軍說:“我認為楊文明將軍不想讓他們活著,在押解途中就把他們殺了。”

政變的將軍們卻解釋說:“是他們兄弟兩人企圖奪取武器脫逃而被殺身亡的!”並為此表示遺憾。

中央情報局接到吳氏兄弟的屍體照片時,他們是反綁著手被打死的!

兵變委員會推舉陳文同將軍向美國大使館作出解釋,他說,殺害吳氏兄弟絕不是政變計劃中的事,那是一種令人遺憾的意外。

使華盛頓震驚的是:他們一直反對用這種方式推翻吳庭豔,甚至改變過支持政變的主意。現在將軍們出於自身利益的原因。一開始就用鮮血玷汙了他們自己和美國的形象。當中央情報局的科爾貝回首往事時說:“我們的確想擺脫吳庭豔,卻沒有認真或是根本想不出用一個什麼樣的政府來代替他。當然,我們擺脫了這位貴族,選擇了將軍,按我們原來想象,這些將軍會組建一個更民主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