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用詩照亮幽暗的曆史(1)(2 / 2)

然而,邱新榮不怕這樣的誤解和攻擊。他依然我行我素,勇往直前。他喜歡立定腳跟往回看,喜歡反顧和反思曆史。在他看來,今天與昨天之間,現代與古代之間,並非不相聯屬的兩截,而是前後承接的整體。沒有無曆史的現實,也不存在無現實的曆史。曆史即現實的前世,現實即曆史的今生。誰若想看清現實,誰就必須好好研究曆史。基於這樣的認識,邱新榮試圖通過詩人之眼,洞察曆史的被層層遮蔽的秘密,試圖通過詩人之眼,看清現實的詭異而迷離的麵影。他直麵那些讓人不忍逼視的苦難和不幸。隔著幾千年的間隔,他聽到了那遠古的哭泣聲。他從阿房宮的角度,為那些縱火的複仇者辯護,——阿房宮哭泣,不是因為“那把火”,而是“因為被我耗盡的民力”(《阿房宮的哭泣》)。他聽到了那些“陪葬者”絕望的哭聲:“聽聽那些陪葬的哭聲/這些哭聲/想把自己哭給遠方的父母聽/想最後一次哭給自己的家門”(《聽聽那些陪葬的哭聲》)。大規模的殺戮,是中國古代戰爭中較為常見的現象,也是人類戰爭史上極為罕見的暴行。對此,邱新榮持毫不寬假的批評態度。在殺戮者的眼中,“百姓的命/賤如塵土”,而殺戮的恐怖會轉化成無邊的仇恨,會最終轉化為新的殺戮:“仇恨衍生出仇恨/他年 又將在某地/爆發報複的屠城。”(《想起了那些屠城》)

他冷靜地反思集權,尖銳地批判暴政。他批評“焚書”,認為這“讓目光空洞/讓心靈空虛”(《焚書紀事》);他批評“坑儒”,認為這種暴行“將會使一批血液奸猾/使眼神委靡/使諂媚悄悄浮起/以柔順的方式/保護自己”(《坑儒紀事》)。他諷刺參與“焚書坑儒”密謀的李斯,嘲笑他的“聰明和才智”,“回頭會把自己咬傷”(《李斯之死》)他對中國千百年來的“獨裁者”之父秦始皇深惡痛絕。在《第一個皇帝的出現》中,他批判了做為專製者的“這種動物”,批評了他的殘忍、傲慢、冷漠,——他是“一切災難的總和與總和了的災難”,但是,他的焦點不在這裏,而在對做為被壓迫和被奴役者的“我們”的批判:

我們使他膨脹了起來

他思想的腦袋

給我們帶來了專製的災難

我們慫恿了這種動物

他的目光被放任成了嗜血的刀劍

他放大了自己每一個愚蠢的動作

放大了自己的無知

放大了自己的陰險

……

他是時間中殘忍的碎片

鮮血 瓦礫 宮觀

以及許多夢魘

都構成了他的片斷

……

我們用偉大土地上的土

塑造了自己的災難

他迫使我們跪下去

包括靈魂

包括我們古老的雙眼

我們無奈地期待著他說平身

謝主隆恩後

我們的自尊

依然久久地趴在地麵

為了充分地表達自己對帝製和獨裁的批判態度,邱新榮寫了多首關於秦始皇的詩,來清算這位“千古一帝”的罪惡。他望著秋風中的秦始皇陵,思緒萬千;他不想看“一具屍體的愚蠢”,“不被所謂的偉大所愚弄”,而是想看“那些陪葬的冤魂/是否超生/看侍衛俑是否長出了智慧和靈魂/看警惕的弓弩是否瞌睡/看銅馬車/是否還保留著皇家的雍容”;在秦始皇陵,他發現,“這裏殺戮太重/這裏陰氣太沉/這裏的白骨跳起舞來/會讓人看不到有彩霞的黎明”(《在秋風中 看秦始皇陵》)。在這首詩裏,他表達的,依然是尋求光明的啟蒙主義的理想和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