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聯係人(1 / 2)

出版人同學又請我吃飯。真佩服他,這工作我幹不了。我要是有這臉皮,咱倆能不好到現在?剛分手那會兒,我那麼想你還能死等你電話。可是你沒打。你在幹嗎?你不難過嗎?那對你而言就不叫失戀嗎?過了兩個月是我先打電話給你的。你他媽什麼意思啊?換什麼號啊?

“關於《TATA》,我跟幾個出版社談過了,反正你書雖不暢銷,小錢還能賺點,他們也願意做。”

“您別著急,我還沒寫呢。”

“這兩天我就想你,你不能永遠三五萬的量,要是最後文學史再沒你位置,兩空。”

我們都不愛喝酒,都有文學追求,他說話東北口音,筆錄下來卻全是普通話。

“改成《他她》怎麼樣?他和她。”

他哪來的一臉獰笑?那還不如叫《男與女》或是《知心愛人》呢。我不舒服,我寫什麼他老打聽,不忍看他心急就透露點給他,再就總惦記動點什麼。兩個極端在他身上那麼奇怪地融合,一方麵早年擺過地攤,那種花哨的封麵,書名基本上是《局長的太太的情人的二奶的貴賓犬》,另一方麵他對文學界又有一種聖殿外徘徊的崇拜。

“再給我講講《他她》吧。”他肯定愛死這個了。

“《塔塔》。”

“具體寫什麼?”

“就是給前女友寫信,講我的愛情一茬又一茬,講講我為什麼總有戀愛荒,為什麼我就碰不上一勞永逸的愛情。”

“我最喜歡自傳體的小說了。”

“得虛構一部分,我沒怎麼談過戀愛。”

媽的,他又獰笑了。

“給塔塔寫信,是因為我們倆早分了,也不可能合,我用不著討好她,欺騙她,所以能很真誠地放開了講;她還不看書,要是能讓她看進去,估計挺多人能看;再就是我倆其實不熟,就像讀者對我也不熟,好多事從頭講到尾都是新鮮的,太熟的沒意思,一寫全成暗號了。”

“主題呢?”

“這是什麼東西?”

他故意不答,等我第二反應。

“希望下一次戀愛會成功。”

“有點文學價值的。”

“純愛,即使我談一百個女友,我也是理想主義者,我也在認真對待。”

“實用價值呢?有什麼可以啟迪讀者的嗎?”

“我自己都困惑,怎麼教別人?”

“總結出失敗的原因,讓讀者學會處理戀愛中的問題。”

越來越像地攤雜誌了。

“把問題和困惑列出來,以答疑解惑的方式來寫。”他說。

“我又不是專家!”

“但是,時代需要你。”

“太扯淡了吧。”

你需要我嗎,TATA?我們的問題出在哪?你丫太能作,大半夜叫我十六樓爬上爬下買瓶鮮橙多來證明我有多愛你,吃個飯要我打八十塊錢的車堵倆小時去接你,再就是一有機會就提醒我,你不幹,下麵接我的男人有的是。這問題解決得了嗎,我沒和你談過嗎?

“我看叫《戀愛寶典》挺不錯。”他獰笑到極致。

“為什麼不叫《二十一世紀戀愛指南》?”

“也行,”他起身要走了,“你自己拿主意。”

怪不得我了,你不回件我沒法寫《TATA》,挺好一獻殷勤的機會,顯得我癡心不改的樣子,成《戀愛寶典》了,跟他媽給《葵花寶典》寫教參似的。

我去年下半年看伍迪艾倫,《性愛寶典》的英文名是《EverythingYouAlwaysWantedtoKnowAboutSexButWereAfraidtoAsk》。你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打聽嗎?注意,AboutLove,NotSex。

反正你們是沒什麼隱私,女孩不都這樣嗎,你一跟她們走近,就毫無節製地對你傾訴她們的愛情,哪個男友好,可以爬十四樓給你買瓶水,哪個男友差,打車接你一趟都一臉屎相。整個晚餐冗長而無趣,多少個豔遇的好日子我都是因此而提前退縮。也是,怎麼能指望這幫嚴肅的姑娘把愛情講得簡單而有趣呢?愛情在女人身上就像那種無堿的浴液,怎麼衝都滑溜溜的。

我得列個問題單子,一章一個,這是我的工作,跟你沒什麼好嘮的。再造幾個人說事兒,名字依次是點點,鄭婷婷,陳靜馨,劉妍,一桌麻將,夠了。這些走進小說裏的姑娘們,她們曾存在過嗎?她們還在嗎?還有SASA,這算戀著的吧。再找幾個男的,張玨和劉寶前麵寫過,加個姚遠,算是需要關照的新人,結過婚又離了婚,是出版人同學偏愛的那種能體現社會問題的角色。行了,就你們仨吧,差不多有意思點的事就裝你們身上,要是我幹的有點猥瑣的事也扣你們仨頭上,牛逼你也寫書啊。名字這麼多也許你一下子記不住,怎麼辦呢,我告訴你一個我閱讀時記名字的方法——硬記。再就是一些沒名字的人,一帶而過,分給哪個角兒都不好,我會盡量讓他們閉嘴。照顧下讀者嘛,萬一哪天三五成群談論《戀愛寶典》,提起沒起名的角色,那個幹過什麼什麼的女人說過,費勁,閉嘴。是啊,還有你和我呢,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你什麼樣你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