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 你在無愛的期間做什麼? (2)(1 / 2)

“你還記得嗎?有段時間我把每盤菜都拍下來,我說要從烹飪找靈感,設計一組能帶給人味覺感受的服飾。我特感動你當時沒笑我傻。”

“我是忍住沒笑的。”

“不是,你是認真的,你說我想法不錯,但不能這麼幹,要從根上走,比如去找幾十本美食文化的書仔細讀,弄清楚為什麼川菜麻湘菜辣,氣候影響口味,口味影響口味,口味影響性格,種種因果關係我都弄清楚,這些在我設計時也許用不到,但會讓我更有底氣。要是光看照片找靈感是不可能出經典的。”

“但可以看餓。”

“你嚴肅點好不好,你那時說了一句讓我一直受用的話,我會記住的,時刻記著它。你說,每出生一百人就有三個能稱為絕頂聰明,但你的夢想絕不是做這百分之三,而是萬分之三,億分之三,最頂尖的那種,為此你要充滿焦慮,要勤奮,要把握一切的時機來充實你自己。”

“我隻不過重新翻譯了愛迪生。”

“我要去巴黎學高級定製。”她沉默了一會兒,“今天是送別會。”

“你明天走?”

“本來是明天,現在要等雪災過去。”

“真糟糕,雪災弄得我都過不去。”

“你別過來,我要擺脫你,我正在忘掉你。”她哭了,“你說有一天我會想不起來你是誰嗎?”

“不知道,我忘不了你,因為,我就做過一回一夜七次郎。”

“行了你!”

“對不起。”

“我站在鏡子前麵,”她說,“我才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原來我哭起來那麼難看。”

“還行吧,你還沒見過我哭呢。”

“我得掛了,他們都等著我呢。都怪你,又把我弄哭了。”

我沒說話。

“我們最後一次通電話了,我真的要把你忘掉。”她抽了兩下鼻子說,“講個笑話吧,讓我笑出來,讓他們看不出來我哭過。”

“這個時候我講不出來。”

“再講一個,這個不好笑。”

“啊?我一直在寫本書,就是把我折磨成神經病的那本書,你猜猜書名叫什麼?”

“《sasa》?《我愛sasa》?”

“這我沒想到,我想的是《戀愛寶典》。”

真好,她笑了。

2008年2月19日,羅伯·格裏耶。

我應聘征訂員,他們允許我在車百西門擺個訂報點,穿上統一的紅製服,黑體字印上麵——歡迎訂閱《城市晚報》。從早上八點半到晚上七點半,我和蔣峰並排站著。我留意報紙上作家訃告,這是我與文學最後的聯係。我抽空去有書的地方買到借到所有羅伯?格裏耶的中文譯本。我反悔幾年前沒讀他最後一部作品《反複》,那時他還活著,我的心情應該與此不同。我揣測他死前一刻在想什麼,他窮盡一生所寫的十幾本書對世界文學是財富,對他意味著什麼,當生命即將停止的時候,這些是否還那麼重要。

2008年3月19日,阿瑟·克拉克。

找來找去也隻是他的《2001太空漫遊》。我因此把庫布裏克的全部片子重看一遍,以前不喜歡,現在他那種生硬及有力很適合我被冷動的心。

蔣峰死了,進入三月便如絕症一般一層層地脫掉。他越來越瘦,每天下班後我都找些雪粘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但依然阻擋不了死亡的腳步。三月下旬一天他走了,隻留下一支胡蘿卜,兩顆大棗以及一把掃帚。我收拾好行李,上門推銷,業績不理想,改革開放三十年,他們早就練成了反推銷之術。

2008年4月29日,柏楊。

我想對策,先做到令他們沒有立即關門,才有機會介紹你的報紙優勢。做不到,看見我的紅製服直接關上。您好,呯!聽我說,呯!稍等片刻,呯!聽我講完好不好,醜陋的中國人。

我擠牙膏在《城市晚報》上畫叉。我手持報紙,人家一開門我就撕報紙。我說,不適合你,你太小了,這報紙太色情;您年紀大了,這報紙全是衛生質量的曝光;你這麼漂亮,這報紙全是時裝廣告,你和你老公會鬧矛盾。

2008年5月12,汶川地震。

脫掉紅製服,換白襯衫。14:28,連續三天我捧著黑白報紙哭了九分鍾。我的悲傷不那麼純粹。

2008年6月10日,艾特瑪托夫。

納博科夫,卡爾維諾,海因裏希·伯爾,艾特瑪托夫。現代之後,後現代之前的四位大師。現在連現代的影子都沒有了,全麵進入無序的後現代。

我被選為模範員工,莫名其妙的表彰大會。我在報告中提議我們可以先製造報社即將破產的謠言,並同時承諾若報紙在征訂期間停刊,用戶可獲得一百倍的賠償金。

我跟我爸說我升職了。征訂員又怎麼升?管征訂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