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為民的手機掉到了地上。柳如煙上前一把扶住差點倒在地上的常為民。
楊雪想上前抓常為民的手,卻覺得兩腿無力,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柳如煙將常為民扶到椅子上,又回過頭將楊雪扶起,在沙發上坐了下。常為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口中不斷地嘮叨:“完了,完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柳如煙焦急地看著常為民。楊雪強撐著挪到常為民身邊,一把抓住常為民的手,急切地問:“為民,到底怎麼啦?什麼完了?”
常為民目光呆滯,“今天早上我的賬戶全部拋售了西北生物,買入了權證,短短一個半小時就操作了二十多次。證監會的人已經盯上了我的賬戶,說我涉嫌操縱權證價格。今天上午九點半開盤,我的賬戶解凍,然後我修改我的密碼,不過十分鍾,我就去學校解決兒子打架的事了。就在這段時間內,我剛剛修改過的密碼再次被人破譯了,我的賬戶再次被人操縱。看來這個操縱者對我的時間以及動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怎麼可能呢?”柳如煙覺得很奇怪,如果常為民在開盤修改了密碼,再厲害的黑客也不可能在一會兒功夫再次破譯賬戶密碼,並進行瘋狂的權證交易。
“我也是覺得奇怪,證監會讓我一個星期內平倉西北生物,隻要我提出平倉申請,他們就解凍我的賬戶。前幾天股票不斷被打壓,昨天我看情況有所好轉,就提出了申請,他們通知我今天就可以平倉。我原本想先解凍賬戶,然後在這周看看有沒有股價上漲的機會,然後再平倉。剛剛修改了密碼就接到兒子補習學校的電話,說兒子打破了同學的腦袋,我隻有關了電腦趕到學校。沒想到我的密碼再次被破譯了,而西北生物開盤股價就暴跌,這些人利用我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再次操作我的賬戶,將我賬戶裏麵的西北生物全給斬倉出局,還買入了權證。”常為民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賬戶會再次被人操縱。現在不僅僅權證投資損失慘重,還多了一項罪名:操縱權證價格。
柳如煙心裏也是一驚,如果常為民說的是真的,這個操縱者真的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看來這是個相當精於謀略的人。
“如煙,權證你是了解的,沒有什麼漲跌停限製的,二十多個回合的交易,那簡直就是在拿錢當紙玩,這一下什麼都沒有了。”常為民突然意識到,幕後的操縱者就是要徹底將自己拋棄,成為中國股市的一個棄兒,不會再讓人信任。
柳如煙點了點頭,“老常,我在這裏幫你照顧楊姐,你趕緊去營業部弄個明白,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為民無力地搖了搖頭,“上一次的離奇交易就從營業部開始查,結果什麼都沒查出來。公安部的專家現在都說營業部沒有問題。我現在再去問,誰還能相信呀?”
常為民轉身進了書房,打開電腦,腦子一下子懵了。
上午十點十五分,西北生物急速下跌,跌幅達到百分之七,自己賬戶中的西北生物全部拋售出去,兩分鍾後,賬戶中的資金全部買入認沽權證,又過了兩分鍾,權證下跌百分之六,賬戶中的認沽權證又一下子全部拋售。拋售後的一分多鍾,權證再次拉起來。而這時賬戶再度滿倉認沽權證。一個半小時裏,自己的賬戶就權證交易操作了23次,整個賬戶市值縮水百分之六十。
“飛警官,今天證監會的程清明組長給我電話了,要我將今天權證操作的事情交代清楚。我剛剛打開電腦看了,這絕對不是我操作的,我就是再傻也不會將自己的錢這麼糟蹋的。”常為民在電話裏對飛翟說,“十多年的心血,今天上午一個半小時就虧了六成。這是有人要我傾家蕩產,要我常為民徹底完蛋呀!”
飛翟拿著證監會電傳過來的監察函也正納悶,傻子也知道應該在低位買入高位拋售,尤其是認沽權證的風險那麼大,怎麼可能每次都在高位買入低位拋售呢?這一次的賬戶交易絕非常為民所為。“老常,我也正在納悶。按照程序,你現在馬上到經偵大隊,配合我們的調查。”
常為民不敢怠慢,打車直奔江陵市公安局。
飛翟正在整理一份文件,頭都沒有抬,“老常,你先坐一下,手上這個文件我要先看看。”飛翟說著朝門外喊了一聲,“小何,給老常到杯水。”很快,一個年輕的警察端著水杯進來,對翟飛說道:“老翟,證監會的兩個人在會議室等你。”
飛翟抬起頭看了看滿臉汗水的常為民,趕緊放下手中的文件,“老常,走,我們到會議室。這個老程,每次來了都隻在會議室跟我談工作,什麼事情都那麼較真。”
“程組長不是在北京嗎?”常為民問道。
飛翟嗬嗬一笑,“老程說你的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他不回北京。老程跟破譯專家今天在證券營業部,突然接到證監會交易部的電話,好像是交易部副部長打來的。證監會的領導這一次看來有點火了。”
常為民心裏上下翻滾,如果上一次離奇交易是莊家為了博弈籌碼,這一次又是為什麼呢?難道兩次是不同的人在操作?怎麼全都盯上了自己?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莊家?還有誰對自己的情況了如指掌呢?每次都能恰好打一個時間差來操縱自己。
一進會議室,飛翟就發現程清明臉色鐵青。一見到常為民,程清明就嚷了起來:“我這次算倒黴了,怎麼你這個賬戶就能惹出那麼多事情呢?剛才我們的副主席也打電話過來了,股價推行的股權分置改革就是要將股市推向良性發展的通道,內幕交易、操縱市場是我們監管打擊的重點。好家夥,前麵一樁還沒有查明白是怎麼回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又開始折騰第二樁了。常為民,你先說說吧!”
飛翟親自給程清明倒了一杯水,讓他壓壓火,“老程,你先別發火,欲速則不達,事情總會有個結果的。”說著,飛翟在程清明旁邊坐下,“常為民這個案子,現在我們局裏一開會就問進展,局長都給我下了死命令,10月份如果還不能破案,就調我去社區當片兒警。我也隻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
程清明喝了一口水,“我現在是如坐針氈,離開北京的時候,我們的稽查局長再三叮囑,這是股改以來首例內幕交易案,一定要查清楚,我當時還拍著胸脯表態,半個月一定查清楚。現在好了,都過去兩個月了,我每次都不知道怎麼跟領導彙報。”
常為民搓了搓手上的汗水,“程組長、飛警官,我之前的交易記錄你們都看過了,如果說我現在的神經不正常,或者說如果我覺得自己的錢多,也許我會用這樣的交易方式來燒錢。因為這根本不是交易,這是一種放血的自殺行為。我常為民在股市十多年辛苦打拚下來,怎麼可能跟自己的血汗錢過不去,進行這樣的自殺交易。”常為民望著黑著臉的程清明,繼續說,“今天早上我八點鍾就起床了,一直守在電腦前等待賬戶解凍。股市開市我沒有看大盤,而是直接進入賬戶,將密碼給修改了。接下來正準備看看盤,也就是大概九點四十左右的樣子,我的兒子的學校突然打來電話,說我兒子在學校把同學的腦袋打破了。我隻有關了電腦去學校,一上午都在學校處理兒子的事情,中午剛一回家沒有幾分鍾,就接到程組長的電話。”
“我剛剛分析了你今天上午的交易記錄,都是發生在十點以後。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重新設定了密碼之後,有沒有告訴其他人?”程清明看了看旁邊的人一眼,介紹道,“這位是證監會新派來的專家,是公安部證券犯罪稽查局的專家。我們再次對營業部交易係統後台進行了調查,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我們現在不管是什麼原因證明你沒有時間交易,這麼瘋狂的權證交易已經構成了操縱單個權證品種市場的事實了。我們需要你做一個詳盡的說明。”
飛翟在一旁拿著本子記錄。
常為民看了看程清明旁邊的專家,說:“昨天晚上我還跟飛警官通過電話,承諾一定在證監會要求的強行平倉期間內平倉。這兩天之所以沒有平倉,是因為我知道有人要故意打壓西北生物的股價,讓我認栽出局。我打算什麼時候平倉,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跟飛警官提交了申請。因為上一次的賬戶離奇交易至今還沒有結果,我這次重新設置密碼時非常的謹慎,怎麼可能告訴別人呢?今天上午九點四十以後的活動我都可以找到證人,我現在再怎麼說都不如證人可靠。”
“常為民,怎麼每次你的賬戶出現異動,不是你老婆生病住院,就是你兒子跟人打架。對了,你這個兒子每次都是主角,實在巧合得很。每次你都說你的賬戶異動是他人所為,可是你想想,重新設置的新密碼,要破譯也需要時間的。現在根據交易時間看,破譯密碼的時間隻有20多分鍾。你覺得這種情況可能出現嗎?”程清明又摸出一支煙點上,看了常為民一眼突然說道,“你老婆懂股票嗎?”
常為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程清明的意思是自己導演了這一切,而楊雪則可能操縱了這一次的權證交易?不,絕對不可能。楊雪雖然跟自己生活了這麼多年,但是她不懂股票,自己也沒有告訴過她自己賬戶的密碼,她怎麼可能交易呢?從一開始程清明就一直在按照自己有罪的方向進行推理,經過西周市的嫖娼案後,他對自己的懷疑有所降低,但這一次權證交易又開始了有罪推論。常為民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盡量平和地說:“程組長,我知道你懷疑我老婆楊雪操縱了這一次權證交易。我跟我老婆結婚十多年了,但是我從來沒有將密碼告訴過她,她也不懂股票。”
“交易並不一定要自己親自操作,可能你也聽到一些說法,有人秘密舉報說,你股票賬戶的資金有一半是西北生物內幕人的,由於第一次股改你們兩人鬧翻了,證監會限令你平倉,你卻利用這個機會將內幕人的資金給蒸發了。”程清明突然盯著常為民,“不是我要做有罪推論,事實擺在麵前確實值得推敲。我當時就懷疑可能是西北生物的內幕人所為,你利用權證蒸發資金報複內幕人也在清理之中。還有,正是因為證據太多,讓我們一直覺得反而背後是有人在搗鬼,想讓我們相信你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這也許就是苦肉計的最佳效果。”
聽完程清明的分析,常為民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飛翟給常為民身後的兩名警察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將他摁回了座位。
“常為民,你給我坐好,衝動什麼呀?現在隻不過是一個推理。這個案子現在錯綜複雜,我可以告訴你,不僅僅是你的問題,西周市現在還有一股力量也攙合到這個案子裏麵來了。”飛翟搖了搖頭,這一次他並不認為程清明分析的有道理,相反認為常為民可能是無辜的,“程組長聽到的說法我們經偵大隊也聽說過,我們也這樣推理過,但是今天的交易我仔細分析了一下,如果常為民真的跟西北生物內幕人勾結,那麼內幕人不會將幾百萬打入他的賬戶。即使打入,在提前獲悉股改方案後,知道不能滿足常為民,那麼內幕人可能就會提前開溜。後來的綁架以及嫖娼案,我想內幕人不會那麼愚蠢。還有,他們即使有金錢上的合作,背後肯定也有協議,常為民是不可能拿錢泄憤的。如果真的是常為民勾結內幕人操縱的這一切,那麼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人是西北生物的莊家,否則誘惑不足以讓他們如此瘋狂。”
“飛警官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除了常為民,還有誰在掌握這新密碼?媒體整天都在追蹤報道常為民股票離奇交易案,誰會這麼大膽,在這個時候興風作浪。這樣很容易引發市場的高度關注,而他們的操縱風險係數那麼高,很容易打亂他們的全盤計劃。”程清明心裏越來越沒有底,倘若真如飛翟所說,那麼這個莊家到底又是誰呢?
“我一直有一種感覺,我們掉入了一個陷阱,一個操縱者布下的陷阱。”飛翟在筆記本上比劃著,“操縱者之前可能拿有大量的西北生物籌碼,但是不足以否決掉股改方案,而常為民作為著名散戶,在市場中有一定的號召力,可以借助於他的力量否決掉第一次的股改。之後莊家借股改失敗的利空打壓股價,繼續收集籌碼,第二次股改的時候就可以直接跟西北生物的大股東進行博弈。他們利用常為民,實際上隻是他們坐莊的一個策略。我分析了西北生物的股東人數變化,事實上籌碼的確越來越集中,股改失敗後也的確在下跌,一度因為恐慌,出現大量的拋售。而常為民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我們通過調查,可能都是操縱者所為。尤其是嫖娼案,有相當的證據證明常為民是被人設計陷害,唯獨遺憾的是賓館的錄像資料被人破壞,這同時也證明西周市有一股力量在左右著司法機構。現在常為民又涉嫌權證操縱,操縱者很聰明,讓我們一開始就懷疑常為民背後有人,查一陣查不出結果,自然又回過頭來懷疑常為民,如此輕鬆的便將我們的視線轉移。”
聽了兩人的分析,常為民說道:“程組長,飛警官,查看我這兩年的交易就能證明一個核心問題,我賬戶中的資金都是我自己通過股票買賣賺來的。當然有人可能會說,內幕人不會立即將資金打入我的賬戶,或者另有賬戶。但如果是內幕交易,如果是傳言說的我跟內幕人翻臉,那麼我怎麼還會去西周市自取其辱呢?前麵一樁股票交易案還沒有查清楚,現在權證交易又如此招人眼球,我幹嗎要用這樣的自殺方式為自己找麻煩呢?”
程清明看著常為民,突然想起了那封密信,“常為民,你去西周市是調查密信內容。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一直不將密信交給我們調查組呢?還有,這封密信你是怎麼得到?”
“飛警官也跟我提過多次,但現在還不能冒然提交給你們。”常為民看了一眼程清明,“第一,密信指向的是西周的人與事,如果我提供了密信就有轉移調查視線的嫌疑;第二,密信所指向的內容有一部分無從考證,並且跟我沒有關係;第三,密信裏麵有一個驚天秘密,如果我現在提交給你們了,調查組成員包括和我常為民可能會因此遺憾一輩子。”
“你的密信怎麼來的?”程清明再次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