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桐走在前麵，謝秘書提著花籃跟在身後。
剛一進張國信的病房，徐桐就看見高登科坐在床邊說話，於是故意很大聲地說：“喲，高副市長，你也來看我的老夥計呀？”張國信已經瘦得隻有皮包骨，右邊的腮幫子也開始浮腫。高登科側身看了看徐桐，“天壽出國之前說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你說我這個國信的老領導，怎麼能看著不管？再說現在天壽出國，是為我們西周做大項目去了，那可是一個國家的項目。”
“聽說天壽出國了，老夥計，我也特地來看你。”徐桐站在高登科床對麵，突然若有所思地說，“高副市長，我剛才來的時候，聽證監會一個朋友說，證監會調查組的程清明跟江陵市經偵大隊的飛翟也去了安哥拉，會不會他們跟天壽他們前後腳到呢？”
高登科剛才還有點微笑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他們去安哥拉幹什麼？”
“之前網上一直傳西北生物可能引入外資以及上馬大項目，沒過幾天西北生物停牌，公告將跟安哥拉政府合作承包安哥拉全國的醫療係統工程，但是證監會以及交易所要求提交合同文本，西北生物提交的卻是跟英皇投資集團的協議，證監會現在內部判斷西北生物的這個安哥拉項目是虛假的，所以就派人去調查。”徐桐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問題可能沒有證監會想的那麼糟糕，憑天壽的本事，跟安哥拉醫政部談判成功隻是時間問題，程清明他們可能白跑一趟。”
“為什麼？那可是一個國家的項目。”高登科的心裏猶如平靜的湖水扔下一塊巨石。
徐桐看了看張國信，一聲歎息：“老夥計，你說我們這一生多不容易，我是擔心這一次沒有人舉報，就因為這個項目，西周市的很多人都要出問題。人這一輩子為什麼呀，臨了還不是什麼都帶不走，可能連自己的一丁點皮肉都要被無情的病痛給消磨。就飛翟跟程清明他們這樣不遠萬裏去取證的人，就是沒事都要整出一點事情來，否則他們回國怎麼交差，弄不好是要丟掉國家飯碗的。”
“老子這一次就要讓他們丟飯碗。”高登科壓根就沒有聽出徐桐的話外之音，他那是在指桑罵槐，故意氣張國信的，高登科還以為程清明跟飛翟為了自己的飯碗，不得不到安哥拉將張天壽去談判的項目給攪黃了，氣得站了起來，說：“老徐，我們都是曾經的老同事，走，到樓下我好好請教請教你。”
“高副市長，你客氣了，你看天壽也走了，我們就在這裏說，也好陪陪我的老夥計呀，沒有人陪他說話，躺在床上多難受呀。”徐桐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高副市長，你還是坐下吧，我這個老夥計的病我問了，不傳染。”
高登科很無奈地又坐下。
張國信的老伴洗了蘋果端進來，高登科跟徐桐都沒有拿，還在討論安哥拉項目的問題。“高副市長，程清明跟飛翟去安哥拉也是職責所在，總不能現在就叫他們回來吧？你能跟證監會以及江陵市公安局說他們是去搗亂，不叫他們回來，後果自負？”徐桐看著高登科越來越凝重的臉，繼續說，“我聽說常為民的股票賬號好像是有黑客運用了密碼破譯技術，盜取了他的密碼，但是營業部的電腦後台操作係統查了很多次，公安部也派了專家，就是沒有查出原因。現在無論是證監會還是公安機關，都非常的窩火，所以他們盯著西北生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哪有這樣的道理，查不出原因就要破壞西北生物的國家項目？西北生物是西周市唯一的一家上市公司，不能由他們亂來，不行，絕對不行。”高登科其實已經隱隱意識到後果的嚴重性，一旦張天壽向警方交代了西北生物的前因後果，自己的烏紗帽就真的有點懸了，這可是自己千辛萬苦才謀過來的。高登科掏出手機，可是張天壽的電話一直處於不在服務區狀態。
“高副市長，這一次恐怕沒有當年那麼簡單，股改可是500萬的費用。這500萬揣進腰包了，想拿出來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當年那8萬元讓可培育了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出來。”徐桐麵帶微笑，聲音平和，“天壽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錢袋子，國信，這就是你一直信任的人，你看看，當年苜蓿草的項目高副市長就讓天壽去伸手，現在關鍵時刻還是把你們家天壽當過河的卒子。我說高副市長，現在國信都病得這麼重了，你能不能放過天壽一回呢？”
高登科一聽徐桐這話，哪裏是安慰張國信，分明就是在故意挑撥，頓時勃然大怒：“徐桐，你還是人嗎？國信現在這個樣子，你還在這裏挑撥離間？”“高副市長別著急嘛，國信現在頭腦還清醒得很，你別以為一直把人當卒子使人家不清楚。安哥拉項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這麼做不是將天壽往火坑裏推嗎？”徐桐看著高登科肺都快氣炸的樣子，心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你要真為天壽好，真想彌補你這些年的良心損失，現在倒還有一個救自己也是救天壽的辦法，那就是趕緊叫天壽回來，然後將屎盆子扣到程清明跟飛翟的頭上。”
張國信在一旁瞪大著眼睛，嘴裏想說什麼。徐桐湊到他跟前，“老夥計，這麼多年了，你應該讓高副市長來彌補彌補他這些年的過錯，否則他良心上過不去的。”“你不用說了，我不用你指手畫腳。”高登科站起來氣衝衝地離開了病房。
徐桐春風滿麵，現在該入局的都入局了。
張天壽在房間裏坐立不安。
喬治·布朗喝了一口咖啡，用生硬的中文對張天壽說：“張先生，你別走了，醫政部長今天下午已經在召集內部開會，他秘書告訴我，部裏麵的意見統一之後，就會將這個項目上報政府議會審議。有我們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的背景，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
一聽到這話，張天壽心裏就冒鬼火，在股改前，李梟陽就用這個項目來吊自己的胃口，一直就說在跟英國人談判。股改送股完成後，李梟陽又跟自己信誓旦旦地說，安哥拉就是一個彈丸小國，有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在中間穿針引線，西北生物接下他們的這個政府大單完全沒有問題。
見了醫政部長後，張天壽的心都涼了半截，如果不是喬治·布朗打著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的名義，醫政部長根本就不會接見自己，而且這個喬治·布朗之前壓根就沒有跟醫政部長進行過談判。當天晚上拿到李梟陽提供的合同，心裏更是一驚，李梟陽現在是要徹底將自己往絕路上逼了。張天壽不斷在心裏祈禱，但願醫政部會議能夠達成合作共識。
“布朗先生，你跟李梟陽的手下在巴厘島不是已經談好了嗎？怎麼現在醫政部這邊都沒有搞定呢？”張天壽現在想弄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不會是這個喬治·布朗跟李梟陽一起來耍自己吧？
喬治·布朗一下子樂了：“李梟陽也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是跟歐陽飛雪在巴厘島談過合作的事情，當時我就告訴那個年輕人，通過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是非常繁雜的，那個年輕人出主意說在百慕大成立一個跟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名字接近的公司，於是我們就成立了這樣一家公司。”
“英皇投資集團是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的全資子公司嗎？”張天壽一直希望喬治·布朗提供一套完整的注冊資料，但是他遲遲沒有給自己提供，按照喬治·布朗今天的說法，這個跟西北生物簽約的英皇投資集團壓根就跟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沒有關係。
喬治·布朗兩手一攤，“這是商業機密，非常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包括李梟陽。”
張天壽一聽，簡直要氣爆了，不過他還是盡量讓自己心態平和，現在不是跟喬治·布朗較真的時候，安哥拉醫政部的項目才是大局。這個喬治·布朗現在還能跟自己一起去見醫政部長，總算還有一點良心。
江陵市天狼國際秘密會議室。
李梟陽用手指頭戳了戳歐陽飛雪的前胸，“你小子是不是到現在都還是不願給我說實話？”
歐陽飛雪麵無表情地盯著李梟陽，“李總，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我一直為你鞍前馬後的，當初你讓我用身體抓住秦簫，我給你抓住了。至於她的博客，曾經將常為民給抓進了看守所；為你拉升西北生物創造了任何明星都達不到的市場效果。我除了上電視台做節目，整天跟犯人一樣待在天狼國際，與外界都沒有接觸，你要我交代什麼？”
“你小子還在跟我撒謊是吧？你說說你在巴厘島跟喬治·布朗到底怎麼談的？當初你回來告訴我一切都談好了，怎麼到現在安哥拉項目都還沒有搞定？”李梟陽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真想一拳頭將歐陽飛雪給打倒在地，“西北生物為此停牌一個星期，京都基金被證監會察覺，已經強行平倉。你跟喬治·布朗到底還有什麼交易？”
想起巴厘島的一幕幕，歐陽飛雪回味無窮，秦簫那軟滑的肌膚，巴厘島迷人的風光，還有那個讓自己可以一夜風光的計劃，一切都是如此美妙。歐陽飛雪鎮了鎮神，說：“李總，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非常有頭腦、非常有主見的企業家，但是這幾天你的無端猜測讓我很失望，在巴厘島我隻不過是初次談判，後來詳細的是你親自談的。我能跟喬治·布朗有什麼交易？京都基金被強行平倉，那是由於張天壽的公告問題，媒體一報道，他就坐不住了，將沒有簽合同的消息給公布了，西北生物都漲了三天了，京都基金在這個時候買入200萬股，怎麼會不引人注意呢？”
“你小子少給我狡辯，張天壽的事情等他回來我再找他算賬。現在我隻想知道你跟喬治·布朗之間的勾當。我實話告訴你，飛翟跟證監會的程清明已經去安哥拉了，如果喬治·布朗不能搞定安哥拉醫政部，你們的勾當我看你還怎麼給我藏。”李梟陽坐到了靠背椅上，“喬治·布朗還有6000萬沒有打到英皇亨利賬戶，這筆錢我已經派地下錢莊的兄弟們給我盯著了，想轉移那是不可能的。”
歐陽飛雪故作輕鬆狀，“李總，我不明白你到要說什麼，如果你對我不滿，我可以馬上辭職，你所幹的一切我會永遠保守秘密。我是來打工賺錢的，不是來給你當傭人奴隸的。”
“你現在想離開？恐怕不行。”李梟陽一聲冷笑，“還是等張天壽從安哥拉回來後再說吧。”
“如果喬治·布朗搞不定安哥拉醫政部，張天壽不回國，那你是不是就不讓我走了呢？”歐陽飛雪現在還不想跟李梟陽撕破臉皮，“李總，張天壽在萃取項目中拿去了銀行上百萬的回扣，在股改的時候又拿走了你500萬的好處費，他可以高枕無憂了。安哥拉項目談不成，他回國就是自己將自己送進牢房，你說他會回來嗎？”
“一個都跑不掉。”李梟陽看了看電腦上的的K線圖，打開了賬戶，開始不斷地分批掛小筆的拋單。突然一下子傻眼了：股價迅速下跌。趕緊掛出了一個10萬股的買單，強行將股價拉起來。
歐陽飛雪看李梟陽的臉色就知道這個家夥現在想開溜，但是失敗了。他在心裏暗暗發笑，這個家夥曾經那麼張狂，也有自己害怕的時候？“李總，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歐陽飛雪說完，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李梟陽撥通了張天壽的電話：“張董，安哥拉怎麼樣？”
“李總，你好好問問你的那個心腹歐陽飛雪吧，現在都成心腹大患了，看樣子我們都被這小子給耍了。”張天壽回到自己的房間，“英皇投資集團跟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根本就沒有關係，這家公司很有可能就是歐陽飛雪與喬治·布朗私人控股的公司。”
“不可能，歐陽飛雪從巴厘島回來，除了去京都衛視做節目，就沒有離開過我這裏。”李梟陽嘴上雖如此說，心裏早就懷疑歐陽飛雪跟喬治·布朗在巴厘島合謀搗鬼，尤其英皇投資集團還有6000萬資金沒有劃入英皇亨利，這筆錢自己已經派人到百慕大去處理，隻要張天壽能得到安哥拉醫政部口頭承諾，就能將這6000萬轉化成第一筆安哥拉支付的工程款，這樣一來假的都能變成真的。
張天壽一陣冷笑，“李總，你還蒙在鼓裏吧？我追問喬治·布朗關於英皇投資集團的股東構成，他反複就是一句‘商業機密’搪塞我。安哥拉的醫政部長還是對醫療係統工程很感興趣的，喬治·布朗也是第一次跟醫政部長打交道，現在醫政部正在開會進行內部討論，結果還沒有出來。”
“我告訴你一個信息，飛翟到了安哥拉，同行的還有程清明。看樣子這一次證監會和經偵大隊要來真的了，你盡量拖住他們，實在不行你就回來，我自有辦法。”李梟陽依然裝出很有信心的樣子，現在就是要將張天壽誆回國，下一步才好運作，否則自己沒有辦法將這一場遊戲繼續下去。
“李梟陽、李總、李大爺，現在如果安哥拉不同意跟我們合作的話，你覺得我還能回國嗎？我回來那不是自找死路？”張天壽現在心裏真有點害怕了，這一次是跟著喬治·布朗來談生意的，什麼都沒有帶出來，剛才高登科也在電話中叫自己回去，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叫自己回去無非就是要找個墊背的。張天壽一直在琢磨著怎麼留在安哥拉，政治避難是不行的，現在這個國家很多項目都是中國政府的企業在做，他們與中國政府的外交關係也不錯，到時候高登科他們將一切罪名推在自己身上，國際通緝，安哥拉肯定要將自己交給中國政府。去加拿大？對，加拿大是一個好去處。很多政府官員以及上市公司董事長一出事就往加拿大跑，給當地帶來了不少消費置業收入，引渡回國的非常少。李梟陽讓自己到安哥拉來談項目，沒想到給了倒自己一個出逃的機會。
這個家夥不回來，自己就徹底被坑在西北生物了。李梟陽道：“張董，事情才剛剛發生你就膽怯了？世界上哪有一帆風順的事情？我相信飛翟他們也不可能去醫政部攪局，到時候西北生物就可以發布一個關於證監會攪亂投資項目的公告，看政府怎麼處理。如果你現在就想逃跑，才真正是自尋死路。”
“李梟陽，你不用拿這些話來威脅我，剛才高登科也是這麼說的，看來你們是串通一氣了，你省省你的氣力，想想怎麼跟飛翟他們玩吧。你想將牢底坐穿，我可不奉陪了。”說完這些張天壽又馬上想到自己現在還真不能這麼留在國外，父親還躺在病床上呀。不行，得讓李梟陽出麵跟喬治·布朗好好談談，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李梟陽壓住自己的火氣，“飛翟他們到安哥拉不一定會去醫政部攪局，他手上可是拿著拘捕令的，你想跑都跑不掉。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涉嫌非法盜賣他人股票。你現在跟安哥拉醫政部談醫療係統工程，飛翟可能不會立即拘捕你，但是一旦你想要跑路，他可能會立馬拘捕你，安哥拉政府也不可不配合的。”
“你如何知道？”張天壽壓製住內心的驚異。
李梟陽鼻子一哼，“如果這麼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還能拿住你？實在不行你就不要見醫政部長了，馬上回國，我現在就將英皇投資集團賬戶上的6000萬劃轉到西北生物的賬戶上去，明天就公布。讓國內的監管機構、投資者以及媒體都看到，西北生物跟安哥拉醫政部的合作已經開始。證監會方麵自然也會將程清明招回國，到時候飛翟也會在壓力之下停止在安哥拉的調查工作。至於安哥拉的談判，以後可以慢慢進行。”
“李總，你不是開玩笑吧？”高登科剛才也提到要給證監會以及飛翟的上司施壓，難道他們兩個商量好的？或者說這隻是誑自己回去的陷阱？“英皇投資的6000萬你怎麼可能控製？”
“英皇投資不劃撥6000萬，我就申請凍結英皇亨利持有的西北生物3000萬市值的股票。具體的細節你就不要問了。”李梟陽決定跟飛翟搏一下，“也許現在飛翟已經找到醫政部長，我想他們現在還不敢冒然攪局，一定是先了解情況，醫政部長不會那麼果斷回絕你的，所以也不會立即給飛翟他們一個明確答複。你如果繼續留在安哥拉，可能就被飛翟給拘捕了。”
下午四點三十八分。
西北生物董事局收到一張英皇投資集團的1000萬支票。
交易所在10分鍾後收到了支票的複印件以及西北生物關於收到安哥拉醫療工程第一筆款項的公告。交易所上市公司監管部立即撥通了程清明的電話：“程組長，我們交易所兩分鍾前收到了西北生物關於收到安哥拉工程中間商英皇投資集團的一張1000萬支票複印件以及公告文本。你怎麼看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