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林中遇怪人 巧得佛珠前後事(3 / 3)

米靈嘿嘿一笑道:“在下並無此意。”

紫虛道人一笑道:“那就好了,眼下情勢,我們似是不宜被他人離間。”

米靈道:“如此說來,貴掌門是要全力協助在下了?”

紫虛道人一怔道:“這個……”

他的未完之言,突被赤煞仙米靈截斷,說道:“兩位盛情,在下心領,至於相送之事,我看不必了。”

紫虛道人一怔說道:“這個……貧道原意也是要趕往九幽穀一行。”

米靈冷笑一聲道:“貴掌門請便,就此別過。”

紫虛道人微笑說道:“兩位道兄不是也要返回九幽穀中嗎?”

米靈道:“不錯,隻是在下尚另有事待辦,故須與貴掌門分道揚鑣了。”卻展開身形向北奔去。

紫虛道人雖是機智百出之人,但因方才的話,說得太滿,是以一時倒想不出和米靈等同行的藉口來。

豈知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剛向北方奔出十餘丈,便聽一聲陰陰冷笑,自一株虯鬆上響起,接著說道:“不知你們兩人還有什麼未完之事,可願與我一道嗎?”

米靈和胡天衢一聽這聲音,不由同時打了一個寒顫,臉上滿現驚惶之色,竟同時將身形頓住,垂首不言。

紫虛道人一聽那聲音,似是也覺極為熟悉,急忙向那虯鬆下奔去。

華山三劍互望了一眼,也齊地隨後跑去。

此時,那虯鬆之上,像樹葉般輕飄飄地落下一條瘦小人影,紫虛道人看得心中一震,暗自忖道:怎地玄陰叟這老怪物也來了?他還未及說話,便聽蒼古虛哈哈一陣幹笑,道:“紫虛道兄,可是真的要找我嗎?”

紫虛道人雖是當今武林中最為陰險狡詐之人,但比玄陰叟,則還是小巫見大巫,若是想隨便搪塞兩句,那無異弄巧成拙,他略一思忖,便微笑說道:“不錯,貧道正是想見道兄,請示有關那百妙佛珠之事。”

玄陰叟嘴巴一張,發出無聲無息的一笑,卻轉向赤煞仙米靈道:“你們起來。”原來他們一見玄陰叟現身,早已匍匐跪在地上。

赤煞仙米靈也是頗為聰明之人,起立之後,連忙探手懷中,將那半串百妙佛珠取出,雙手遞與蒼古虛,說道:“另一半在師兄之處,不過他已……”

他本是想說另一半被羅雁秋捏碎毀去,企圖觸怒玄陰叟將羅雁秋逐出門牆,並恢複自己的首座弟子之位,但卻被玄陰叟的冷冷話聲截斷,說道:“他已把另一半交給為師的了。”

也自探手懷中,取出另半串“百妙佛珠”。

米靈和胡天衢看得齊都一怔,不禁垂下頭去。

玄陰叟冷冷一笑,又轉向紫虛道人道:“這百妙佛珠雖是曠世難求,價值連城的奇寶,但卻是極為不祥之物。”

仰首看了那數丈高的虯鬆一眼,突地大聲說道:“不要說這串百妙佛珠牽著東西雙仙的一段秘密,他們決不會坐視不問,就是九大門派和一些江湖同道,也不會袖手旁觀,你我武功再高,也不能把這串百妙佛珠帶走,是以老夫決定把它放在這虯鬆之上,諒也無人敢將它拿走!”

蒼古虛說完,身形一躍,便向那虯鬆之上縱去。

那虯鬆高約數丈,枝密葉濃,顯得鬱鬱蔥蔥,蒼古虛躍上之後,樹下三人窮極目力,也看不到他的身形,約有盞茶時光,才見玄陰叟站在頂端一個橫枝之上,並果然將那串百妙佛珠高掛其上。

那豔紅的佛珠在夕陽照射下,顯得格外刺目!

片刻之後,玄陰叟又循樹而下,他嘿嘿幹笑兩聲,說道:“我們走吧。”徑自大步向前走去。

紫虛道人本是心極沉穩之人,他知道玄陰叟此舉,旨在坐山觀虎鬥,以收漁人之利,當下自不願再問,也隨後跟去。

隻有華山三劍,仍自枯立當場,一時之間,不知是否該躍上樹去將那百妙佛珠取下。

玄陰叟奔出裏許之後,便轉身向紫虛道人說道:“那百妙佛珠之事已告一段落,紫虛道兄另外還有事見告嗎?”

紫虛道人原本打算赤煞仙米靈可能因為百妙佛珠在手而背叛師門,如此,他則可乘機強奪到手,此時玄陰叟既是親自染指此事,他決不肯就此罷休,再想爭奪,也是無能為力,何況雪山派內已然發生一件令他極為不解的大事,於是微微一笑,躬身說道:“貧道已無他事請示道兄,現在就此別過了。”

玄陰叟道:“你是立刻就要回返十二連環峰嗎?”

紫虛道人道:“不錯。”

玄陰叟一怔,道:“道兄不願在此坐收漁人之利嗎?”

紫虛道人猜不透蒼古虛此話的用意,訥訥說道:“這個……”

蒼古虛道:“老夫尚有要事待辦,不克在此久留,道兄何不隱匿暗處,以待取得那串佛珠,不過……”說至此,竟倏然住口。

他緩緩掃視了四周一眼,突地哈哈一陣幹笑道:“這周圍數裏之內,已然雲集了數十位武林高手,現在好戲就要上演了!”

紫虛道人道:“此時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貧道也已看出,不過似是都知道就是取到那百妙佛珠,也無能帶走,是以都隱伏暗處,誰也不願率先出手……”

蒼古虛陰陰一笑道:“道兄說得不錯,不過誰也無法抗拒那百妙佛珠所發出的誘惑。”

他一頓,轉向米靈和胡天衢,冷冷說道:“你們的師兄師妹現在何處,想來你們都知道了,快引為師的前去見他。”

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聽得心中一震,暗呼一聲,糟糕!但他們素知玄陰叟性情古怪,是以也不敢辯解,隻得躬身說道:“是!弟子等和師兄師妹分別之處,在一座山坳之中……”

玄陰叟冷冷說道:“少廢話!”

米靈和胡天衢身形一顫,米靈低低說道:“請恕弟子先行帶路。”展開身形,向北奔去。

紫虛道人抱拳向玄陰叟道:“道兄珍重,恕貧道不送了。”

玄陰叟哈哈一聲幹笑道:“好說,好說,你看那邊好戲已然開始了。”

紫虛道人等轉首向那株虯鬆看去,果然已不見華山三劍的身影。暮色蒼茫中,隻見四麵八方出現了無數條人影,齊向那虯鬆奔去。

原來華山三劍站在那虯鬆之下,雖早聽到玄陰叟之言,知道以自己三人之力,決無法將那百妙佛珠帶走,是以一時之間,遲疑不決。

但回天劍施瓊性情卻最是躁急,一俟玄陰叟等一行離開裏許之後,他即低低向皓首雲龍司空長卿說道:“眼下這一帶雖是隱匿了不少武林高手,虎視眈眈,都想坐收漁人之利,但他們都還離這虯鬆甚遠,不如先下手為強,將那百妙佛珠取到手中,他們縱然截擊搶奪,我等也可利用他們之間的利害衝突,拖延時間,以待情勢的轉變,何況我們三人或可擺脫截擊,順利離去……”

他說得頭頭是道,皓首雲龍一派掌門宗師身份,雖是幹練持重,但也似是無話可說,他沉吟片刻,沉聲說道:“如此說來,我等倒可冒險一試了。”

回天劍施瓊尚未待司空長卿說完,即騰身而起,向那虯鬆之上縱去。

那虯鬆樹幹高約三丈,以華山三劍的輕功造詣,自是可一躍而上,但他躍落樹間枝椏之後,卻不禁眉頭微皺。

隻見那虯鬆不僅長得枝密葉濃,而且縱橫交錯,極難攀登,若想攀上樹頂,到達那百妙佛珠懸掛之處,最少亦須盞茶工夫。

三人略一遲疑,回天劍施瓊已自拂葉分枝,當先猱身而上。

皓首雲龍和陰手純陽師鞏也隻得隨後跟上。

華山三劍這一當先發難,環伺周圍的武林高手也不約而同,齊地現出身形,直向虯鬆奔去。

華山三劍在虯鬆之上,視線雖為濃密枝葉遮住,但也意識到隱伏在四周的群雄俱都向這邊趕來。

心下一急,立時全力施力,隻聽哧啦連響,三人的外衣早有幾處被樹枝掛爛。

三人這一全力施為,眼看再有丈餘,即可到達樹頂。

但環伺附近的群雄,也都將要奔到虯鬆之下。

回天劍施瓊拂葉分枝,當先攀登,抬頭之際,突見一點白光在頭頂一現。

不由大喜過望,以為將到樹頂,看到自枝葉間隙灑漏下的天光,不禁回頭叫道:“快到了!”

聲音剛落,皓首雲龍抬頭看去,隻見他身形一顫,連一點聲息都未發出,便萎頓的倒下。

但因這虯鬆密枝交錯,是以回天劍施瓊的身體卻被幾根鬆枝墊住。

皓首雲龍脫口說道:“三弟,你怎麼啦?”急攀援到他身旁,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

隻見回天劍施瓊的臉上一片紫黑,原來他早已氣絕身死!

此時,陰手純陽師鞏也已趕到,他隻覺頭上的白光一閃,抬頭看去,不禁驚呼一聲:

“師兄速退……”話聲未完,他那瘦長的身軀連顫,便也登時死去。

饒是皓首雲龍司空長卿以一派掌門宗師之才,一時之間,也猜想不透兩位師弟是如何死去的。

他正驚駭錯愕之間,隻聽虯鬆之下,喝叱連連,想是奔來的群豪,已在樹下大打出手。

緊接著又是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一般武功高強之人,已然躍上樹幹。

皓首雲龍陡地心中一動,暗忖:“我何不隱伏此處,暫時不動!等他們打上一陣再說?”

他雖是想更上一層樓,取那串百妙佛珠,但兩個師弟死得極是離奇,是以不敢輕舉妄動。

且說那環伺四周的武林高手,不下四五十人之多,但是弱肉強食,未及這虯鬆之下,便已死去過半。

剩下的二十多人之中,大多是各大門派的高手,連數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動的少林派,也遣來了善根、法根兩位與當代掌門慧根同輩的長老,親自參與此事。

而武當派的鬆溪真人張慧龍,卻早已偕同追風俠禿頭勝衛離開武當山,適逢此會。

其他昆侖、峨眉、點蒼、青城等派也各出派中精銳,企圖奪取這百妙佛珠。

唯有崆峒派因在大巴山愁雲崖一戰,老一輩高手盡喪,自知無能與其他各派相抗衡,是以未曾參與。

那首先躍上虯鬆的一高一矮兩人,身著灰色僧衣,紅麵白眉,寶相莊嚴,那高大的是善根大師,矮小的則是藏經閣主持法根大師。

兩人略一打量這濃葉如墨,密枝似網的虯鬆一眼,同時眉頭微皺,高喧了聲“阿彌陀佛”,拂葉分枝,向上攀去。

緊接著善根、法根兩位大師之後,嗖嗖嗖躍上三人,俱是身材瘦小,一身勁裝,麵蒙黑紗,隻露出兩隻精芒閃射的眼睛。

這三人占了衣著和體形的便宜,是以雖是躍上略遲,但幾個縱躍,已然追上了善根、法根兩位大師。

隻聽那人幹笑兩聲,說道:“大和尚,你且等上一等,在下尚有話說。”

善根大師雖知此人定是謊言相騙,企圖拖延時間,但他乃有道高僧,手腳雖不停留,口中卻道:“施主有話請說,老衲等洗耳恭聽就是了。”

那人似是也知道光憑自己兩句話,兩位和尚不會停下,於是冷冷說道:“你不停下,可休怪老夫無禮了!”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善根大師隻覺掌風壓體,急向旁邊一閃,轉過身來,低喝道:“施主好雄渾的掌力!”

善根大師一看那人,隨即沉聲說道:“請恕老衲眼拙,施主可是‘六昭三雄’之一嗎?”

那蒙麵人冷冷一笑道:“大和尚的記性不壞,我們還是三十年前見過一麵,到現在你竟仍能認識,老夫倒忘記你是哪一‘根’了?”

善根大師莊肅地說道:“老衲法名善根!”

那蒙麵人一笑說道:“那個小和尚一定是法根了?”

善根大師長眉微軒,說道:“不錯,他正是老衲的三師弟法根。”

那法根大師似是生性頗為急躁,冷冷接道:“現在似乎不是敘舊的時候,施主還是請便吧!”

那蒙麵人曬然一笑,冷哼了一聲,道:“老和尚,你們兩人難道還怕老夫一人搶了先嗎?”

善根大師微微一怔道:“三十年前,六昭三雄向來是三位一體,不知今天怎地隻來了施主一人?”

那蒙麵人一笑道:“這個麼……”

陡聽法根大師一聲大喝:“什麼人!膽敢偷襲老衲?”揮掌反擊過去。

善根大師循聲看去,隻見左下方數尺之處,站著兩個身著勁裝,麵蒙黑巾的瘦小之人,遂道:“六昭三雄果然全都來了,老衲不察,幾乎上施主的大當了。”

那蒙麵人對另外兩人偷襲法根大師之事,似是頗感震怒,突地大喝一聲:“二弟,三弟,你們還不向頂上攀去!”

善根大師“哦!”了一聲,說道:“施主一定是六昭三雄的老大‘鐵掌’楊震了?”

那蒙麵人嘿嘿一笑道:“大和尚猜得不錯。”一掌疾向善根大師撞去。

善根大師隨手接了一掌,喟然一歎,說道:“山水易改,本性難移,楊施主的詭詐之性,今生是無法改變的了!”

六昭三雄中的老二“鋼指”沈寰,老三“銅腿”王霖剛要向上攀去,卻聽法根大師朗聲說道:“兩位施主若再暗施毒手,就休怪老衲心狠了。”

銅腿王霖縱聲大笑道:“老夫一向聽說作和尚的慈悲為本,倒不知你是怎麼個狠法,今天倒要開開眼界了。”反身呼地一腿,踢了出去。

他究不愧為“銅腿”之名,這一腿踢出,登時一陣咯吧大響,一枝碗口粗細的鬆枝已然被他踢斷。

法根大師道:“老衲已三十年未用過‘大力金剛指’,兩位施主小心了!”疾並食中二指,振臂點了出去。

隻聽“哧哧!”之聲連響,他那指風施出,恍如放出的箭矢一般,直向銅腿王霖腿上襲去。

六昭三雄成名江湖數十年,雖無善行,亦無大惡,這一指,法根大師隻用了六成功力,但已足使銅腿王霖大吃一驚,幸而他早已有備,仗著身形矮小靈活,一躍讓過。

鋼指沈寰卻乘勢繼續向樹頂上攀去。

在這種枝密葉濃的樹上動手,雙方功力俱都無法全力施展,是以鬥巧多於鬥力,善根、法根兩位大師功力雖極深厚,但六昭三雄卻在靈活上占了便宜,是以邊打邊向上攀援,誰也沒占到便宜。

這一株虯鬆的枝葉伸展開來,足有畝許大小,是以上麵雖有二十幾位高手在互相拚搏,但卻毫不顯得擁擠。

武當派鬆溪真人張慧龍和追風俠禿頭勝衛,躍上樹後,便與“點蒼雙英”動起手來原來點蒼雙英中的老大“單劍追魂”史林和“雙劍奪魄”溫澤,因少林武當兩派一向領袖武林,甚感嫉妒,他們來遲了一步,沒有追上少林派中的僧人,是以便和武當派打了起來。

點蒼一派,在武林中的聲望雖不能與武當相抗衡,但若論武功造詣,卻不在鬆溪真人和追風俠之下,他們此來似是專要向少林、武當一較功力,爭奪百妙佛珠之事,竟然放在一邊了。

他們交手了十數招之後,單劍追魂史林,似是已感不耐,他振腕向張慧龍點出一指。雙劍奪魄溫澤卻呼地一拳向追風俠撞去。

他們四人所處的這一片樹枝,似是較為稀疏,又經他們打了一陣,已然隻剩下幾個較粗大的樹枝,是以拳來足往地打得極為激烈。

鬆溪真人張慧龍畢竟是心思縝密之人,他知道這樣纏鬥下去,決非善策,於是大喝一聲,遠足全身功力,攻出三掌兩腿,一時之間,把個單劍追魂逼退數尺,右手大袖微拂,身形直往那枝葉濃密處躍去。

追風俠勝衛輕功素來擅長,他見鬆溪真人一走,便也擊出一拳,將雙劍奪魄溫澤的攻勢一緩,也隨後追去。

但點蒼雙英卻不肯就此罷休,同時大喝一聲,振袂躍起,隨後追去。

鬆溪真人見他兩人仍是不知進退,不由微感震怒,但他涵養功深,雖怒而不形於顏色,強自展顏一笑,說道:“兩位道兄快點攀援而上,不然恐怕要為他人捷足先登了。”

單劍追魂冷哼一聲道:“如此最好,隻要不被你武當派將那百妙佛珠奪去就行了。”左手拂葉分枝,右手振腕一指疾點過去。

張慧龍閃身一讓。但因這虯鬆上枝密葉濃,行動極感不便,他要害處雖然讓過,但右肋下的寬大道袍卻被單劍追魂一指戳穿一個圓洞!

張慧龍一再忍讓,此時已是忍無可忍,大喝一聲,說:“道兄如此苦苦相逼,休怪貧道手下無情了。”左手掌風微拂,將麵前枝葉分開,右手隨後一掌拍去。

他這一掌,乃是在三元觀後風月洞中三月坐關苦練的絕學。

“虛無掌”拍出之時雖看似輕飄飄地不帶一絲破空之聲,但威力卻是驚人。

點蒼雙英果不愧為點苦派中,掌門以下的兩大頂尖高手,他們雖是蠻不講理,但卻知道利害,一見張慧龍這“虛無掌”中的一招“雲霧繚繞”拍來,便呼地向右拍出一掌,震斷一些樹枝,身子疾向右方倒下,以一式“明月故鄉”的身法,堪堪躲過。

至於追風俠和雙劍奪魄一對,兩人竟然站在同一橫枝之上,相距三尺,實施肉身相搏。

兩人年紀俱是四十上下,似是火氣仍盛,這樣以巧製巧的打了一陣,雙方都已感不耐。

雙劍奪魄溫澤首先大喝一聲:“去!”腳下猛運真力,隻聽哢嚓一聲大響,兩人立足的那根碗口粗細的鬆枝,已然齊根截斷。

迫風俠和雙劍奪魄的兩條身形,也隨著那根樹枝,陡地如高樓失足下墮一丈!兩人的手臉、衣服各有數處掛破。

雙劍奪魄似是極為剽悍,身形停止下落之後,反腕拔出背後雙劍,隻見寒芒流動,他竟以半坐半臥的姿勢,長劍斜向上指,疾刺尚自伏在一根鬆枝上的追風俠左肩。

追風俠向下一滾,躲過雙劍,乘勢將鐵索月牙軟鞭抖出,厲喝一聲:“好蠻的打法!”

一招“雙龍出水”回擊過去。

兩人的身形俱是半仰半坐,一招擊出,不惟勁道無法全施,而且因樹枝顫動,常常失去準頭。

這種在濃葉密枝之間,動手相搏,實在是武林中罕見罕聞之事,但在這虯鬆上之人,似是俱都打得激烈異常。

星轉鬥移,大約在三鼓時分,這虯鬆之下,又出現了六七條人影。

此時,樹上的動手打鬥聲,愈來愈稀,偶爾之間方可聽到一股拍出的掌風。

到了五鼓黎明之時,這虯鬆之上竟然是一片靜寂。

虯鬆下站立守候的,正是紫虛道人等一行七人。

饒是紫虛道人心機深沉,機智百出,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東方天際,已露出淡淡曙光,虯鬆下枝葉滿地,虯鬆上除了最頂端的丈餘之處,仍是枝密葉濃外,其餘之處,則隻剩下碗口粗以上的巨大樹枝。

但是,樹上的二三十位武林高手,卻不知已隱身何處?

紫虛道人看得大是可疑,暗道:他們莫非俱都混戰而死了不成,但怎的在臨死之時,竟無半絲聲音發出?

這是一種極為詭異莫測的情況,一時之間,紫虛道人也不敢貿然上去。

又等了頓飯時間,一輪旭日,已自冉冉升起。

紫虛道人心中一動,暗忖:不知那百妙佛珠是否尚在樹頂?

他走出離那虯鬆數十丈外,仰首一看,那串百妙佛珠,正在旭日照射下,發出豔紅刺目的光芒!

那百妙佛珠實在是太具誘惑之力,紫虛道人一看之下,登時忘記了這虯鬆上的詭異迷離情況,拂髯哈哈一陣大笑,當先飄身向那虯鬆躍上。

隨來的外三堂堂主,黑神君吳兆麟,和鬆風、月影二童相繼躍身而上。

他們此時向虯鬆攀援,自是十分容易,片刻之間,七人已先後到達那枝濃之處。

眾人仰首看去,不禁齊地大吃一驚。

原來二十餘位當今武林高手,俱都死在密枝濃葉之上。

鬆、月二童好奇心重,一個躍縱,便停身在一具屍體之旁。

他們翻過那具屍體一看,竟同時發出一聲驚呼:“他們是中的毒傷……”

但呼聲未落,眾人隻見眼前白影連閃,鬆、月二童的身形同時微一顫動,便即萎頓地死去。

就在那白影連閃之間,紫虛道人脫口叫道:“蛇!蛇!”手中雪竹杖直向那白影點去。

外三堂堂主和黑神君吳兆麟也各亮出兵刃,護住頭頂。

原來那點白影,是一條百尺雪練蛇,自在十二連環峰的囚室底下逃逸後,當時曾傷了談笑書生諸葛膽,幸經羅雁秋以千年靈芝液治愈。但眼下死去的群雄,因自下而上,傷在麵部,毒性發作較快,是以當場死去。

也不知玄陰叟蒼古虛在何處又把它找到,將之驅逐在這樹頂上,以致殺死了這些武林高手。

紫虛道人本來也有逐蛇役獸的藥物,但卻未帶在身邊,不由暗自著急。於是大喝一聲:

“速退!”便待循樹而下。

但那百尺雪練蛇見他們齊都亮出兵刃,似是引動了它的凶性,毒喙大張,發出“噓噓”

怪聲,竟將五人退路切斷。

須知這百尺雪練蛇,蛇身特長,但卻僅有拇指粗細,自頭至尾,其白如雪,行動靈敏異常。

本來在這樹上動手,武功已無法全力施展,又在那雪練蛇飄忽無定的襲擊下,除了紫虛道人外,俱感捉襟見肘,窮於應付。

片刻之後,雙飛環鄭元甲因折臂失靈,首為毒吻咬傷,身形微一顫動,當場死去。

人蛇交戰,這是一場極為凶險而別致的搏鬥,又過了盞茶時間,玉麵女魔鄧玉珍的嬌軀,也為毒吻掃中,雖未當時氣絕,但在驚慌之下,失足自枝葉間隙中直向樹下墜去!

身中劇毒,全身功力盡失,自五六丈高的樹上跌下後,直摔得七孔流血,一代紅粉女魔,便即香消玉殞了。

轉眼之前,兩位武林高手即便先後死去,紫虛道人定力再高,也看得心中大震,一時之間,想不出脫身之策。

又是盞茶時間過後,陡聽黑神君吳兆麟慘呼半聲,一顆鬥大頭顱,竟被神火真人邵文風的長劍削下!

原來邵文風一劍向那雪練蛇橫劈過去之時,蛇頭竟向那鋒利無比的劍身上迎去。

豈知那蛇身堅逾鋼鐵,和劍身一經接觸,便發出一陣反彈之力,將劍彈震回去,而蛇尾卻同時向吳兆麟一卷,他向右急閃之間,頭部正碰上邵文風被震回的長劍。

變生肘腋,邵文風雖知吳兆麟之死,非己之過,但也感到微微一愕,也就在他微愕之間,那雪練蛇的頭尾已向他夾擊而至。

紫虛道人不愧為一代梟雄人物,機智果勝常人,在雪練蛇無暇他顧的千載良機,他竟施出“倦龍歸海”的身法,覷準枝葉間隙,向虯鬆下撲去。

數十位武林頂尖高手,一夜之間,除紫虛道人一人外,盡數死去。

這實是數百年來,武林中罕見罕聞之事,九大門派經此變故,元氣大傷,是以對今後武林形勢,發生了重大的影響,紫虛道人虎口餘生,心情極度沉痛,加快腳步向十二連環峰奔去。

他暗忖,隻要回到逍遙山莊後,帶來逐蛇役獸之人,自不難將那百妙佛珠取到手中,不由精神一振。

想至此,不禁又回頭向那虯鬆頂上看了兩眼,隻見那串創佛珠,在豔陽照射下,在蒼鬆翠柏襯托中,顯得格外美麗。

一時之間,派中損耗了六位高手之事,便盡行忘記。

但談笑書生諸葛膽遣人送來的紅、白二函之事,卻又在他胸中浮起。

他思忖之間,已來到幾乘流馬輕軺的停留之處,登上車後,疾往大雪山十二連環峰奔去。

且說羅雁秋用鮮花將黑衣老人埋葬之後,自己不禁感到悵然若失,但也覺得無比地憤恨不平,一個完全善良無辜的人,竟被一困百年。

羅雁秋黯然地返回木屋之中,攤開那張陣圖,又自苦心鑽研起來。

但他對五行八卦的變化之學,僅隻略通門徑,未窺堂奧,是以雖是天縱奇才,聰慧絕世,對這極盡變化能事的陣圖,若無人指點,就是窮畢生精力,也無法參透。

轉眼之間,已是十天過去,他試一運氣,果然體內毒傷盡去。但同時卻感到饑腸轆轆,甚是難耐。

在饑火燃燒之下,自是無法繼續參研那陣圖的工作。

他焦灼之下,急步走至屋外。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刻,一抹斜陽,正自逐漸向西山落去,天際間泛起了絢爛美麗的彩霞。

驀然間,他想起黑衣老人送他的那串百妙佛珠,遂自腰間解了下來,喃喃說道:“這佛珠空具百妙,但卻不能將我救出陣外,看來人的學識、智慧和才能仍較其他身外之物來得貴重!”

但那佛珠的鮮豔色彩,卻看得他精神一振,暗忖:聽師父說,這百妙佛珠共有一百零八顆之多,為何隻稱“百妙”,豈非怪事?

他百無聊賴之間,遂一顆一顆地數了起來,但結果竟然隻有一百零七之數。

這又令他大惑不解了。

突然之間,他想起自己身上原有一顆,乃是在九幽穀時一個乘鸞的白衣少女所贈,後來雖在七絕山莊一度還給那綠衣少女,但結果又自祁連八全手中收回。當下自貼身內衣中將那顆佛珠取出,隻見它的色澤、大小竟是與這一百零七顆一般無二。

羅雁秋本是智慧絕倫之人,略一思忖,暗道:米靈在七絕山莊搶得的那串,莫非是假的不成,當初我捏碎之時,除了一些粉末外,別無他物,但不知這裏麵又是什麼?

身隨意動,他先將自己的原有的那顆佛珠“波”的一聲捏碎。

低頭一看,那佛珠薄薄的外殼之內,竟裹著一個潔白的紙團,打開一看,不禁心中狂喜!

原來那上麵寫的是,前麵一至十顆,都是載的這百妙佛珠的“妙”處。

於是他連將前麵其餘七顆佛珠捏破,果然不差,其中指明第八十至第一百顆佛珠居然盡是破各種陣勢之學。

他立即按圖索驟將那二十顆佛珠一一捏開,仔細看過之後,才知道這四麵以樹木圍繞構成的是“反四象大陣”。

而這反四象陣的破解之法,卻最是簡單不過,就是隻要除去內緣的任何一株樹,全陣即完全失去效用!

羅雁秋看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當即向林中衝去。

但突然之間,他剛奔出屋外的身形又停了下來,原來他想到這佛珠的十至三十顆中,盡是記載了失傳已久的武林絕學,暗忖:我隻要能找到吃的東西便可在此修習,若把這些武功全部練就,便將成為當代武林中第一高人了。

然而,他這個念頭,也是一閃即失,因為他想到那黑衣老人曾經說過,這百裏之內,鳥獸已然絕跡。

事實上,他來此四十餘天中,除了看到過一隻翠羽紅喙的美麗鳥兒外,確未看到任何鳥獸。

若非自己因誤飲泉水中毒,而每日又必飲潭水解毒,早已餓死多時了。

此時,羅雁秋竟似突地福至心靈,他再將那百妙佛珠的索引仔細看了一遍,竟高興得大笑起來!

原來那佛珠的五十至七十顆中,卻是祛毒療傷之學,其中也提到像此處屋下的一種泉水,在此項,竟附帶說明有一種“四季丹華”的山花,該花常年開放,永不凋謝,不惟是祛毒療傷的聖品,抑且可用作充饑!

他立即想起了室外那四季不敗之花。

這實是天下之間,罕見罕聞之事,但他想到這是百妙佛珠上的記載,自是不會有什麼差錯。

於是疾忙奔出屋外,采擷了幾朵山花,塞進口中,他隻覺得那山花入口香甜,不嚼即化,隻吃了數朵,便已饑渴全消,周身上下,一片舒泰祥和。

此時,雖已是掌燈時分,但苦無火種,無法點燃,隻得將那些解開的紙團,放在木榻之上。

他自己惟恐壓壞了那些紙團,卻躺在地上呼呼睡去。

這一夜之間,他睡得香甜無比,一覺醒來之時,他隻覺得一股寒風侵體,舉目室外看去,那山花野草之上綴著一顆顆的晶瑩水珠,裏許外的樹林也像是水洗了一般,顯得格外清新,原來昨夜一番風雨,他卻因多日的憂慮疲倦侵襲,一旦安心睡去,便睡得極熟,是以絲毫未覺。

此時,他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外麵的景色,覺得無比的愉悅、得意。

突然,他想了放在床上的那些“百妙秘籍”,回頭看去,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那些紙團竟被風吹散了一地,他連忙俯身拾起,總數才隻剩下三十多個,其餘的想是被風吹向窗外而去。

羅雁秋連忙走到屋後,但哪還有片紙隻字,他不禁大感懊喪!

須知,這百妙佛珠中所蘊含的奇學,真是包羅萬象,就是東西雙仙,也是會不及半,如若羅雁秋全部練成,那真堪稱天下無敵了。

他正悵惆之間。驀地

一聲“咿呀”鳴囀,那木屋之上突地飛來一隻鳥兒。

羅雁秋仔細看去,正是他剛到此地之時所見翠羽紅喙的小鳥!

那黑衣老人明明告訴過他,這鳥兒隻在每年春天來上一次,不知它為何再度來此?

他正感奇疑之間,突聽一聲如鶴唳鳳噦的長鳴,響自樹林以外,抬頭看去,隻見萬裏晴空中,正有一隻巨大彩鸞,冉冉下降。

鸞背上,中間站著一個身著白綾的長發少女,兩邊則分立著兩個青衣小鬟。

當那彩鸞落下之後,羅雁秋已然看清那白衣女子曾和自己有數麵之緣,同時還和他在一處石洞中……

他想到自己對一個弱女子那般粗暴的行為,同時聯想到黑衣老人對一個女子的純情和犧牲,不禁大起愧疚之心,竟自緩緩垂下頭去。

那白衣少女下得鸞背,看了羅雁秋一眼,竟也是站在那裏,癡癡地注視著羅雁秋,一言不發。

兩個青衣小婢,雖是滿現怒容地看著羅雁秋,但見白衣少女不發一言,她倆似是也不便發作。

約有盞茶時間之後,那白衣少女發出一聲幽長的喟歎,輕輕說道:“又是你……”

直走到羅雁秋身前二尺之處,方才停住身形,微微一笑,說道:“你可是不認識我了嗎?

唉!這也怪不得你,我一會兒穿白,一會兒著綠,可真把你攪糊塗啦!”

羅雁秋本是知書達禮之人,雖因喪失記憶後,對一些世俗禮法大半模糊忘記,又因受玄陰叟等幾個怪癖之人的影響,曾一度變得自大與粗暴,但在這一個多月來,那黑衣老人已幫他對往日所學的聖賢之言,恢複記憶,是以一想到那石洞中如同禽獸般的行為,便自內心深處,惶然地產生出無比的歉疚之感。

此時,他見那白衣少女對已往之事,竟似全然不放心上,不由大感不安,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那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怎麼啦,難道還怕我再打你一巴掌是嗎?唉!你不知道我打了你那一巴掌後,難過和後悔了多少天?”

羅雁秋又自後退一步,緩緩抬起頭,說道:“這位姑娘,難道你不恨我嗎?”

眼神中流露出愧疚之情。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叫瓊兒,你不知道嗎?”

她仰首略一沉思,又自嫣然一笑:“是啦,我沒有直接告訴過你我叫什麼,但我爹爹和幾位叔叔叫我時,你沒有聽到嗎?由此看來,你一定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了。”

羅雁秋被她說得臉麵上一紅,卻是不便反駁。

白衣少女此時才似是想起還沒有回答羅雁秋的問話,“哦!”

了一聲,沒頭沒腦地說道:“我當然恨你啦,恨你不該那樣對我,其實……唉!也不能光怨你,我也有錯,我不該……”她一頓之後,又自嫣然一笑道:“過去的事,別提它啦,我不恨你,你也別再恨我,好嗎?”

羅雁秋聽得大是感動,微微一笑道:“都是我不好……”

白衣少女突地嬌笑一聲,截斷他的話道:“別再客氣啦,我不是說,過去的事不準再提了嗎?你怎麼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