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鏡(3)(2 / 3)

越前守苦笑著,而一旁的大作忍不住笑出了聲。離兩人很遠的地方,房主喜左衛門和鍛冶富剛從田原町走出來,他們似乎正暗自慶幸又遇到了大岡大人,殷勤地鞠了個躬。他們應該是在去往本所鈴川家的路上。忠相見狀便知道被認得自己的人發現了,就趕緊離開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風將地上白色的沙土低低地卷了起來,忠相和大作身後響起了小童的聲音:

“堂下之人,一定是你於二十九日把巷裏當鋪的貓扔進天水桶中,又把貓與桶一同從窗子扔了出來。還不從實招來……”

“大姐。”突然闖進屋內的與吉大叫了一聲,長火盆對麵的阿藤懶洋洋地抬起了頭。“又怎麼了?這麼聒噪。”

阿藤支起一條腿坐著,伸出一隻手在榻榻米上摸來摸去,似乎要找煙管。

這裏是梳卷髻阿藤的藏身之所。“不行不行,我得緩口氣!”與吉連脫草鞋的時候都上氣不接下氣的,屋內的阿藤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你這家夥,又去哪兒胡鬧了吧。”阿藤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過與吉進屋後,一看到他那身像是要出遠門的裝束,阿藤還是有些驚訝,一臉正經地問道:

“喲!你要出遠門了?”“嘿嘿嘿,”與吉擺出無賴的嘴臉賊笑著,“沒有的事,隻不過耍點兒小花招蒙蒙人。”“蒙人?”

“哎。”與吉撲通一聲坐了下來,把阿藤遞過來的一杯冷酒一飲而盡,接著便開始興衝衝地說了起來……內容是關於左膳的那封信。那個雨夜的混戰中,妖宅內共有七個同夥被榮三郎他們砍死,這些人都是那晚在鈴川宅內留宿的賭徒。另外,除左膳隻受了點兒輕傷外,其他受傷者將近十人。並且,還沒傷著榮三郎及泰軒一根毫毛,那一夥不明身份的防火裝束的武士便乘虛而入。左膳和源十郎也暫時與榮三郎一方聯手迎擊了那夥人,但不一會兒泰軒又從宅內逃了出去。

那夥人的頭領在與左膳交鋒的時候信口開河,說他們也想得到那一對夜泣之刀,即乾坤二刀。

也就是說,這一隊裝扮古怪的人對左膳的乾雲及榮三郎的坤龍而言是共同的威脅。

因而劍魔左膳又再度揮起左臂,與新敵人奮戰許久。直到天色拂曉之時,左膳最終精疲力竭,手裏的稀世寶刀乾雲丸被那五個防火裝束的武士奪走了。左膳和源十郎一行人雖然立即追到了圍牆外邊,但停在那兒的五頂轎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乾雲被人搶走了。現在,奇劍乾雲離開了左膳之手,正藏在那五頂來曆不明的轎子中的一頂裏!阿藤臉色煞白,緊緊咬住了嘴唇。“與公,這可是真的?”與吉不住地點頭又點頭,接著又繼續說了起來—如今乾雲丸既然已經不在左膳手上,那就沒有必要再同榮三郎作徒勞的爭奪了。因此左膳便將這些情況及自己的意圖寫成一封信,吩咐與吉偷偷把信送給榮三郎。而手鼓與吉在年貨市場的人群中發現榮三郎之後,直到把信放進他的袖兜裏都還挺順利,就是後來……“被人誤以為是扒手,真是受了不少罪啊。我把刀子亮出來開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哎呀,這一招實在是太危險了,哈哈哈。”

與吉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笑著,而阿藤聽著聽著卻漸漸起了疑心。

若與吉所言之事屬實,那丹下左膳應該親自登門拜訪榮三郎,爽快地與他化解之前的恩怨才對。這種做法也十分符合左膳的作風……並且,那位丹下大人拚了命保護的乾雲丸會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地被別人奪走嗎?

不過,其實凡事都有其相應的時機。即使是丹下左膳,也並非不可戰勝的魔鬼……如此考慮來,阿藤也就不認為是與吉在撒謊或是左膳在騙人了。但總而言之,她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這樣啊。”她又沒了精神,懨懨地嘀咕了一句,似乎頭疼了起來,頻頻揉著太陽穴,接著又突然細心地彈著火盆裏的灰。其實有各種想法正糾纏在一起,在阿藤的腦子裏轉著,可她卻不動聲色,看起來慢悠悠的,像個鬱鬱寡歡的側室。寬袖棉袍越發耷拉在溜肩上,臉上的脂粉蹭了一點兒在黑襟上,直起一條腿坐著的樣子看上去也極為妖媚,散發著一股芳華女子的誘人餘香—淡紫色的煙圈在午後的陽光下輕飄飄地繞上架子上的開運擺飾。

現在雖是大白天,但手鼓與吉還是有些著了迷,斜著眼癡癡地看著阿藤這副姿色。

他心裏暗暗想著:丹下大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居然對如此上等的貨色毫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