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轉連接過話茬兒:“首長不必說了。四十九團,全體集合!”戰士們抖擻起精神列隊,王震站到排頭位置:“我在前麵帶路。”劉轉連道:“首長,你……王震說:“少廢話!出發!”劉轉連吼道:“出發!”
王震最先走下河堤,下到小路上。隊伍急行軍,跑步前進。這一天,數百戰士連飯也顧不上吃,人們的動作顯得很吃力,但都咬緊牙關奮力前行。
賀龍他們在後麵的指揮部一直牽掛著前方的王震。如果拿不下沅江渡口,一旦被敵人阻擊在洶湧的沅江北岸,大部隊想過沅江,勢必要付出極大代價。沅江素來以險著稱,所以李覺把沅江當作第二道封鎖線嚴防死守。
但是李覺還是大意了,他和他的部下都沒有想到紅軍這麼快就突破第一道防線,更想不到紅軍這麼快就來到沅江岸邊。王震率四十九團一個偷襲,成功渡過沅江,成功地控製了對岸的渡口。王震站在沅江南岸的碉堡前,看到東方出現曙光,黎明中江水發出洶湧的聲響。劉轉連從碉堡裏鑽出來說,電話線都割斷了。王震說,下一步是抓緊找船,迎接大部隊過江。
就在這時,江麵上突然傳來劃船聲,還有手電筒的光亮。王震命令:“注意隱蔽!”眾人均隱蔽起來。槳聲越來越響,偵察排長溜過來報告,有三條船,上麵全是敵人。劉轉連下令準備戰鬥,眾戰士進入射擊位置。王震眼珠轉動著,小聲道:“先不慌打,看樣子敵人沒發現我們,把他們引過來解決……找幾個人,換上敵人的服裝。”
劉轉連會心地一笑,穿上從俘虜身上扒下來的軍裝。不一會兒,三條船顯出影子,劉轉連和三個化過妝的紅軍戰士一拉槍栓:“哪部分的?”
船上的手電筒照過來,中間一條船上,一個軍官端著手槍,警惕地反問:“你們是哪部分的?”劉轉連道:“我們是李覺司令派來守渡口的!你們呢?”“我們是來增援的。共匪過了澧水,離這邊不遠了,小心啊!”
劉轉連收起衝鋒槍:“是自己人,快靠岸吧!酒都給你們預備好了!”
那個軍官一揮手,船上的人放鬆了警惕,三條船緩緩靠岸。時機到了,劉轉連一揮手,幾十名紅軍戰士端著槍衝上江堤,大喊:“不許動!繳槍不殺!我們是賀龍的隊伍!……”
三條船上的敵人全都傻眼了,那個軍官罵道:“他媽的,上當了。”他丟下手槍,舉手投降。
天亮了,劉轉連跑過來向王震報告,他欣喜若狂地說:“王政委!王政委!我們不費一槍一彈,活捉了三百五十二個敵人……”
沒人回答,原來王震倚靠著碉堡,睡著了。
宜昌“行轅”裏,一下子亂了套,陳誠仰靠在太師椅上,幾個軍官畢恭畢敬站在他麵前。一個說:“陳長官,湯恩伯的部隊占領了賀龍的司令部所在地磨崗隘。”陳誠眼皮都沒抬一下。另一個說:“陳長官,據確切情報,賀龍、肖克的主力越過了澧水、沅水,全部竄往湘中……”
陳誠一拍桌子:“還有什麼可說的?”
第三個說:“李覺將軍率全部人馬已追往湘中……”
陳誠冷笑兩聲:“李覺,李覺……他手裏握著三個裝備滿員的師,守著澧水、沅水兩條天然的封鎖線,就這麼輕易讓共匪撕開一個大口子,還說可保無慮,使我聚殲共匪主力於湘西的計劃泡湯……”
他突然暴怒,站起來又是一拍桌子:“我不管他是誰的女婿,他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婿,老子也要辦他!給委員長發電報,建議對李覺撤職查辦,讓他上軍事法庭!”
消息很快傳到了長沙。何鍵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共軍突往湘中,威脅長沙。他們果然來了。他的參謀長說:“而且屋漏偏逢連夜雨,共軍突破的恰恰又是姑爺的防區……據我們在宜昌行轅的人透露,陳誠給老蔣發電報,揚言要嚴辦姑爺……”
何鍵一跺腳:“他敢嗎?”
“何老總,這個陳矮子仗著是老蔣的紅人,飛揚跋扈,誰都得怯他三分,不得不防啊!”
“要說剿共,這普天之下,最積極的人,除了老蔣,就是我何某人。李覺知我心,也是從不敢懈怠。去年夏天,他從湘南追擊肖克部,一直追到貴州,再追到湘西,然後又南下防堵朱毛的部隊,至今一年有餘,連趟家都沒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何老總,顯然是他陳矮子想殺雞給猴看,是衝您來的……”
“老子才不怕他呢!我早就提醒陳誠,要防止共匪竄往湘中,他卻判斷,共匪最可能西去貴州,把主要力量放到西麵,讓李覺三個師布防澧水、沅水寬闊地帶,兵力明顯單薄,要說責任,他陳誠最大!”
何鍵氣得胡子亂抖。參謀長勸道:“何老總,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姑爺保住。”何鍵想了想,吩咐道:“你派人到南京去一趟,找一找老蔣身邊的人,該花銀子就花。我再給老蔣打個電話,替李覺說說情。”
一座很氣派的四合院裏,發報機的聲音連續不斷,紅軍戰士進進出出。院中央的茶幾上,鋪著一張作戰地圖。賀龍、任弼時、關向應、肖克、甘泗淇、夏曦等人圍著茶幾。這是在湖南中部的漵浦一個大戶人家的庭院裏。李達指著地圖向眾人彙報,從11月23日開始,兩個軍團兵分三路,像三把尖刀插進湘中,遍地開花,先後占領了辰溪、浦市、漵浦、新化、蘭田和錫礦山,控製了湖南中西部廣大地區,籌措了大批物資,還擴編三千多人。
任弼時高興地說:“真是揚眉吐氣啊!”
賀龍道:“陳誠調動七個師,從我們屁股後麵追,不過,要想追上我們,我看是不大可能嘍。”
這個時候,在離他們幾百裏外的後方醫院,賀龍的夫人蹇先任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嬰,嬰兒的啼哭聲清晰地傳到病房外麵,在門外等候的李貞和何梅聽說母子平安,激動地跳了起來。她們進到病房,看了一眼剛落地的嬰兒,就離開醫院,往宿營的地方走去,一邊走一邊興奮地議論那個剛出生的女娃娃,突然有個洪亮的大嗓門在她們身後說道:“有什麼好事啊,看把你們高興的。”
原來是王震帶著警衛員從後麵追了上來。何梅說:“王政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先任大姐生了個漂亮的女兒!”王震說:“是個丫頭片子呀。”何梅說:“丫頭片子怎麼了?像我們這樣,難道不好嗎?”李貞說:“王政委,你有重男輕女的思想苗頭!”
王震辯解道:“我可沒說不好……隻要是革命的後代,我王震都喜歡!”李貞說:“這還差不多。”何梅說,王政委,你上前線嗎?王震說,是啊。何梅說,你上了前線,一定告訴賀老總,讓他回來給孩子起個名字。王震一摸腦門:“起名字?我看沒必要等賀老總回來嘛。紅軍打了勝仗,捷報頻傳,我看就叫捷生吧!”
李貞、何梅一齊道:“捷生?……”王震說:“我馬上就去給賀老總發個電報。”
他大步向前走去。何梅和李貞琢磨著王震給孩子起的名字,何梅說,貞姐,你別說,這個名字還不錯呢!李貞說,你是文化人,你說不錯肯定就是不錯,不知賀老總是不是喜歡。
王震真的給賀龍發了電報,羅揚騎馬把電報送到賀龍手裏,任弼時一把奪了過來,說:“我來念。祝賀賀老總喜得千金。”他抬起頭,“嘿,真生了,老賀,我們也恭喜你呀!”
在場的關向應、肖克跟著道賀,賀龍咧嘴大笑:“是丫頭?好啊!閨女是父母的貼身小棉襖,我喜歡閨女!”
“還沒完。”任弼時繼續念電報,“我給她取名捷生,不知妥當否。王震。”
賀龍琢磨道:“捷生?賀捷生?……”
關向應說:“這名字還蠻有意思呢。”
任弼時讚賞地說:“是不錯,是不錯!”
肖克道:“這個王胡子,水平蠻高嘛!”
賀龍說:“行!就依王震的,叫捷生,賀捷生!”
眾人又議論了一陣孩子,任弼時換個話題:“我們在湘中折騰得差不多了,休整幾天之後,怎麼個走法?老賀,你再說說。”
賀龍點上煙鬥,猛吸兩口,說:“大批敵人追來了,我的想法是,我們再拖他們一陣。我們兵分兩路向東南方向兜個大圈子,敵人就會以為我們奔長沙,這一大堆敵人就會全部被我們吸引過來,讓他們跟在我們屁股後麵追,弄得他們人困馬乏,我們再突然掉頭去貴州。”
任弼時讚許地點頭,關向應、肖克也表示同意,任弼時總結道:“好,就照老賀的意思,製定行軍方案。”
賀龍卻陷入沉思:“捷生……賀捷生……”關向應說:“胡子,得了千金,晚上你該高興得睡不著覺了。”賀龍微微搖頭說:“是睡不著覺嘍……這丫頭,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