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鼓手
一個秋天的夜晚，風把樹上的枯葉刮得簌簌發響，一個年輕的鼓手獨自一人在田野上趕路，當他走到一個湖邊的時候，發現湖岸邊有三塊白色的亞麻布，便連忙往那裏跑了過去。
“多麼好的亞麻布啊!這是從哪兒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撿起一塊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又接著趕自己的路。
鼓手一回到家，就躺到了床上，一點兒也沒想拾到那塊亞麻布的事情。當他就要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叫：“鼓手，鼓手。”
鼓手仔細一聽，聽出了真有一個人在向他呼喊：“鼓手，鼓手，你醒醒!你醒醒啊，鼓手!”而這時候，已經到了夜深了，四周漆黑。他往四周看了看，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當然也沒有看見什麼。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床前有一個人影在晃來晃去的，並且還能憑感覺判斷，這人是女的，正好跟他聽見的聲音是女的相符。
“你來這兒幹什麼?”他問，“你想幹什麼?”
“鼓手，把我的襯衫還給我，”那聲音回答說，“昨天晚上你在湖邊拿走的那張亞麻布，是我的襯衫。”
“如果它真是你的，那麼，請你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麼會把襯衫扔在那裏，”鼓手說，“我可以讓你拿走。”
隻聽她“哦”了一聲，說：“告訴你，我是一個國王的女兒，父王的勢力很強大，按理說沒有人敢欺負我，可是我卻中了一個女妖的魔法，現在，她把我禁錮在了玻璃山上。當時我正和我的兩姐妹一起在湖裏洗澡。可我洗完回來，我的襯衫就不見了，我就飛不動了，所以也就沒有回去。我的姐妹們都已經回去了，我卻留了下來，後來又讓女妖抓住，把我捉到了玻璃山，給禁錮起來。我求求你，你快把我的襯衫還給我吧。”
“你放心，可憐的姑娘，我這就把它還給你。”鼓手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那張亞麻布，往黑暗中一遞，便有一隻手給接過去了。
姑娘接過布片，正欲出門離去時，卻聽見鼓手對她說：“你站住，等一等，也許我可以幫助你。”
女的聽了，不假思索地說：“不能，除非你能爬上玻璃山，從女妖的魔力中把我給救出來，你才能幫得了我。但是，就算你走到了玻璃山的麵前，你也是爬不到玻璃山上去的，因為那是沒辦法爬上去的。除非你變成別的飛行動物飛上去。可是，這也是不現實的。”
“這事我一定要去做，並且要爭取把它做到家。因為我已經想做了。”鼓手說，“我很想救出你，我什麼事都不怕。可是我想知道除了你說的那些，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去玻璃山。”
“辦法倒是還有，不過，這是萬萬使不得的，從這往東南方向走，很遠的地方有一座森林，森林裏住著吃人的妖魔，你從森林裏住著妖魔的地方穿過去，可以到達玻璃山。”那個女的回答說，“其他的，我就不能告訴你了。”
這時，鼓手隻聽得嗖的一聲，那個自稱是某某國王女兒的她，早已不見了。
呼呼一覺醒來，時間已是第二天的淩晨。天剛亮，鼓手起床，他吃了一點東西，略一準備，挎上他的鼓出了門，毫不畏懼地朝東南方向走去，朝那座大森林走去。
鼓手走了好長一段路，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妖怪或魔鬼，甚至也沒有看到一個巨人。隻是一路上，見人家的門兒都還沒有開。於是他想：“這裏好像沒有公雞叫更，我要用鼓聲把這些愛睡懶覺的‘瞌睡蟲’給叫醒。”
想到這裏，鼓手把鼓挎到了腹前猛敲起來。那些能聽見鼓聲的鳥兒們都被他嚇得遠遠地飛走了，看不見了。頓時，他所在的這個視野更是淒涼和寂靜。而就在這時，一個正躺在草地上睡懶覺的巨人站了起來。他那鬆樹一樣的身材，足足能夠把一個三頭六臂的人嚇倒。
巨人衝著鼓手大聲叫喊著：“你這個侏儒，你看我如何收拾你，你為什麼要到這兒擊鼓?把我的美夢都給吵醒了。”
鼓手本來早給嚇得三魂少了二魂，可這時他急中生智，大腦袋一轉，靈機一動，說：“我擊鼓，是為了給後麵的人馬引路，關你什麼事?後麵有好幾千人馬要往這兒來，我不擊鼓，他們知道怎麼走?”
“他們要到我這森林裏來幹什麼?”巨人問。
“他們來，是為了殺死你，他們已經向國王保證，要拿你的‘狗頭’去見國王，並且還要掃清森林中所有像你這樣狂暴的人。”
巨人說：“哈哈!大膽，你再擊鼓，讓他們都快來吧!我會把你們像踩螞蟻一樣全給踩死。”
“你以為你有多大的能耐?”鼓手說，“你能對付得了他們嗎?他們人多勢眾，你勢孤力薄，如果你彎下腰來，要抓他們，他們就會一下子跳開躲起來；如果你躺下來睡覺，他們就會從樹叢中衝出來一哄而上，朝你圍上來，爬到你的身上，把你的脖子割斷，把你的腦袋搬掉。”巨人略一沉思，開始害怕起來，他想：“如果我不加戒備，莽撞地觸犯了這些狡猾的人，他們就會毫不留情地對我大打出手，把我的腦袋拿去見國王，他們說到就能做到，再說這些人大概都有國王指令，本領可不一般。對付虎和狼，我可以隨便抓住腦袋，捏捏它們的脖子，小事一樁。可是對付這些小東西，一個個都狐妖般狡猾，要是真有幾千人馬來了，我能把他們怎麼樣?”
想到這裏，巨人叫道：“聽著，小東西，你回去吧，去告訴你的夥伴們，我保證往後決不與你和你的夥伴們為難了。如果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就盡管說吧，我可以幫你做點你希望得到幫助的事情。”
“好好，如此說來，咱們倆就成了朋友了。”鼓手說，“你的腿長，比我跑得快，我希望我能很快地去一趟玻璃山，既然來到了這裏，就順便去吧。我給我的夥伴們發一個撤退信號，向他們報告我們倆已成了朋友了，別再來給你找麻煩了。現在你要是真想幫我，就把我背到玻璃山上去吧。”
“好，那你過來吧，小朋友，我願意把你背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來吧，坐到我的肩膀上來，我這就背你走。”巨人說著，蹲下身來，把手攤在地上讓鼓手踩上去，然後他把托著鼓手的手舉起，把鼓手給放到了他的一邊肩膀上。
巨人站起身來。鼓手騎在他的頭上很開心，就盡情地咚咚咚擊起鼓來。巨人心想：“這小東西還真可信，說發信號就發信號了。這時候，那幾千人馬定不會向我追來了。”
巨人背著鼓手走著走著，走不多遠，又見到了一個巨人。這個巨人與第一個巨人交談一番後，他從第一個巨人手中接過鼓手，把他放在自己的鈕扣眼裏，然後又繼續往玻璃山的方向走去。鼓手呆在一個像盆子那麼大的鈕扣上，雙手抓住鈕扣的邊沿，把腦袋留在扣眼兒的外麵，看著外麵的世界，東瞧瞧，西看看，十分快活。這一切就像個青年婦女肩上背著她那愛說愛哭的小孩子。
走著走著，他們又來到了第三個巨人那裏，兩個巨人交談一番後，第二個巨人從鈕扣眼裏拿出鼓手來交給第三個巨人，然後返回來。第三個巨人接過鼓手後，把他放在自己帽子的邊沿上，鼓手在帽沿上一圈一圈地走著，每走一圈都能看見一幅新景象。就像小朋友們走在皇家花園的長廊上。當他們越過大森林，鼓手看到遠處的天邊有一座山，他心想：“那一定就是那個姑娘說的玻璃山了。”他一點也沒猜錯，這正是玻璃山。當巨人頂著他來到這座山腳下，就把他放下了。鼓手要求巨人把他送到山頂上去，巨人一邊搖著頭，一邊嘟嚕了些鼓手聽不懂的話，然後就回到森林裏去了。
鼓手現在沒人幫他，木然地站在這座玻璃山前。這座山足足有三座大山疊在一起那麼高，而且光滑得像一麵鏡子。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爬上去，在那裏發呆。
鼓手想，既然來到了山腳，就要爬到山頂去，想著想著，他便開始攀登起來，可他總是爬不了兩步又滑下來。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他想：要是我能變成一隻鳥兒多好啊!不過，他也隻是想想而已，因為他畢竟長不出鳥兒的翅膀。
當他正默默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他看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有兩個人，他們正在那裏激烈地爭吵。鼓手朝那兩個人走過去，看看他們究竟在吵什麼。原來那裏有隻馬鞍，兩人都為要得到這隻馬鞍而爭吵。
鼓手對那兩個人說：“你們倆真是傻瓜，又沒有什麼馬，爭這馬鞍幹什麼?要它有什麼用處?”
其中一個人回答說：“你知道什麼?沒有馬爭來也有用啊!這馬鞍挺好呢。誰要是坐在它上麵，就可以到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世界的盡頭呢，你隻要告訴它，它就立刻把你送到那裏。這馬鞍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們以前都是輪換著騎，現在輪到我騎了，可他卻要一個人獨占，不讓我騎。”
“就這點你們也值得這麼爭吵?這樣吧，你們聽我的，我來為你們解決這場爭吵。”鼓手說著，往外走去，在百餘米遠的地方插上一根白色的木棒，然後，又走回來說，“現在你們倆同時朝那個目標跑過去，誰先跑到那裏，誰就先騎這馬鞍。”
兩人萬萬也沒有想到這人會有什麼陰謀，兩個便開始比賽，可是他們剛剛跑幾步，鼓手就一躍而跨上馬鞍，他要騎上這馬鞍上玻璃山了。結果，一眨眼功夫，他便真的到了玻璃山上。
山頂上是一塊不大不小的平原，平原上有一座很古老的石頭房子，房子的後麵是一個陰森森的樹林，房子的前麵有一個大魚塘。可是這一切都靜悄悄的，他沒有見到任何人和動物。隻有風兒呼呼地吹得樹木直發響。在他站著的地方，雲兒正很低地拂麵而過。
他走到那房門前，輕輕地敲門。當他敲第三下的時候，一個老太太把門打開了。這老太太的眼睛紅紅的，一副眼鏡架在長長的鼻子上，而這一切都很合適地擺放在她那張棕色的臉上。她目光緊緊地看著他，然後問他幹什麼，為什麼要敲門。
“我希望你能讓我進到這屋裏去，給我點吃的，再讓我住一夜。”鼓手回答說。
老太太聽了回答說：“如果你能幫我幹三件事，我就可以滿足你這些要求。”
鼓手回答說：“那好，你隻管吩咐，怎麼不能呢?不管活兒多麼難，我什麼活兒都不怕。”
老太太一聽，便讓他進屋了。她給了他吃的，到了晚上又給他準備了一張好床。
當鼓手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老太太從自己瘦骨如柴的手指上取下一隻頂針遞給他，說：“現在你去幹活，就用這隻頂針把外麵這個池塘裏的水全部汲幹，天黑以前必須幹完。這池塘裏有很多魚，你必須得按它們的種類和大小分出來。並且要把它們並排放好。”
“這活兒很奇怪。”鼓手輕聲地說，老太太也裝沒聽見。鼓手就朝池塘走去了。
鼓手專心，認真地幹了一個上午，隻是那池水好像一點也沒變。一天的時間，他用那麼小的一個頂針如何能汲幹那麼大的一池子水?就算幹上一輩子，直到死了也沒用啊!
中午的時候，他想：不管我幹不幹，結果都一個樣，我幹還不如不幹。所以他就幹脆呆著不幹了。
這時候，一個姑娘從那座房子裏走出來，把一籃子吃的放在了他的麵前，對他說：“看上去，你愁眉苦臉的，有什麼事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