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漢魏以來,羌胡鮮卑降者,多處之塞內諸郡。其後因忿恨,數殺害長吏,漸為民患。晉武帝太康二年,侍禦史郭欽上疏曰:“戎狄強獷,曆古為患。魏初民少,西北諸郡皆為戎居,內及京兆、魏郡、弘農,往往有之。雖今服從,若數百年之後,有風塵之警,胡騎自平陽、上黨,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馮翊、安定、上郡,盡為狄廷矣。宜及平吳之後謀臣猛將之略,漸徙內郡雜胡於邊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製。此萬世長策也。”不聽。
惠帝元康九年,太子洗馬江統以為戎狄亂華,宜早絕其原,乃作《徙戎論》,其略曰:“四夷之中,戎狄為甚。弱則畏服,強則侵叛。是以有道之君,待之有備,禦之有常。期令境內獲安,疆場不侵而已。漢建武中,馬援領隴西太守,討叛羌,徙其餘種於關中,居馮翊、河東、北地。魏武帝徙武都氐於秦川,以禦蜀,蓋權宜之計。今已受其敝矣。夫關中,帝王所居,未聞戎狄宜在此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候隙乘便,輒為橫逆。此必然之勢也。宜及今兵威方盛,因其死亡流散,與關中人戶為仇讎之際,徙諸羌,著先零、罕開、析支之地;徙諸氐,出還隴右,著陰平、武都之界。並州諸胡,建安中聽其散居六郡,今為五部,戶至數萬。正始中,毋丘儉討句驪,徙其餘種於滎陽,部戶亦以千計,並皆驍勇便利。夫百姓失職,猶或亡叛,犬馬肥充,則有噬齧,況於夷狄,能不為變!此等皆宜申諭發遣,還於本域,慰彼土思,惠此中國,於計為長也。”朝廷不能用。
夫天下之禍,每伏於所忽,惟智者能睹其未萌。郭欽、江統,翹然遠覽,晉之君臣,誠一聽之,豈有五胡之禍哉!彼武帝功成而驕,謂裔夷癬疥,不足慮,故玩而不采。惠帝暗無識,吾無責已,乃杜元凱、張茂先諸君子,亦不聞獎拔二子論列,而為國家建久安長治之策。何也?豈天厭司馬氏狙詐竊國,而劉淵、石勒輩已潛生於東北之郊乎!當其時,晉方全盛,劉元海父子何見賞於王武子之儔,上東門一嘯,王夷甫駭於所聞而追之莫及者,豈盡無所為默定者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