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海頓小姐驚呼了一聲。
“我以為……”他說,“我想……”他說不下去了,而凝視著她那親切可愛的麵孔和一雙和善的眼睛。接著他環顧這個漂亮的房間,真是富麗堂皇。他不禁想起了他自己的那所離城很遠的破舊的寓所。向她求婚是不理智的,她不會幸福的。他趕緊走了。
理查德一返回律師事務所,就在一張紙上寫道:“考慮到不會有人能更好地使用這筆錢,並從中得到更多的幸福,理查德·沃林把一千元贈給了他認為這世界上最美麗最可親的海頓小姐。”
他走進律師的房間。
“我已經把那一千元花出去了,”他說,“我還寫了一個條子,說明我是怎麼花的……今天天氣可真好,春光真的很明媚!”
律師沒有接條子,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間。過了一會兒,他拿著一大張紙回來了。
他莊重地說:“沃林先生,這份文件是你叔父交給我的,他囑咐我,一定要在你用完一千元並書麵報告給我你是如何使用這筆錢以後,再宣讀這份文件。文件上說,如果你把這一千元錢都用在做善事,表現出你的無私上,你會再獲得十萬元。但是,如果你把錢胡花亂用了,這十萬元就給他朋友的女兒瑪麗·海頓。我現在就看你寫的是什麼。”
律師伸手去拿條子,理查德動作早了一步,他抓起條子塞進了口袋。
他說:“不必念了,我在賽馬場上把大部分錢輸掉了,剩下的錢都吃光喝掉了。”
“你很愚蠢,年輕人,你太愚蠢了!”律師遺憾地說。
“我要見沃林先生,”瑪麗說,“他就在這個辦事處工作,我有封信要給他。”
理查德從他辦公的那個房間走出來,看見瑪麗·海頓等著要見他。
“理查德,”她說,“你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在給你寫信。現在我把它完成了,你最好看看。”
理查德·沃林展開信。
親愛的理查德:
現在你叔叔已經去世,我就沒有任何顧慮了,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知道,你想要我嫁給你,但你不願求婚,原因在於你認為自己很窮,怕我不願意。親愛的理查德,我不怕——如果你也不怕跟一個愛著你的窮女人結婚的話,那我們結合吧!我知道,你愛我。
瑪麗
“我已經告訴律師,你做了什麼事。”瑪麗說,“因此,除了那一百塊錢和那枚戒指以外,我一無所有,同當初一樣。”
避雷針
——[美國]馬克·吐溫
我所攻讀的是一門嚴肅的學科——政治經濟學,在每天的上午,我總是搬來一堆書,準備寫作,由於此項工作要用去我幾乎所有的時間,所以,我極不願有人打擾我。
這天,我同往常一樣,開始了寫作,但是剛剛寫了“政治經濟學乃是一切善政之基礎……”幾個字,我的工作就被打斷了,說是樓下大門口有一個陌生人有事要見我。我從樓上下來,問他有什麼事,同時竭力不讓我的政治經濟學的思緒跑掉。我雖焦急萬分,他卻不慌不忙。
他說他途經這裏,發現我的房子上需要裝幾根避雷針,因此冒昧來打擾。
我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麼?”他說沒有別的,隻是他很願意幫我裝。
我盡力裝出是一個會當家的好手,漫不經心地回答說:“我早就想裝上那麼七八根避雷針了,隻是由於……”陌生人聽了這話倒是一怔。
我私下認為,即使他看出了我不懂裝懂,他也一定不會點破的。隻聽見他說,在全城所有主顧中他最樂意為我效勞了。
我說那你就看著辦吧,說完正想走,他又把我叫住,說是需要知道到底想裝多少“針”,裝在房子的什麼位置上,杆子要求哪種質量。
我告訴他裝8根“針”,全裝在房頂上,杆子哪種好用哪種。
他說他供應的普通的一種是每英尺20美分,銅質的是25美分,鍍鋅的螺旋狀杆要30美分。
我說用螺旋狀杆。他又接著說,要想把事情幹漂亮,不管任何人看了都一致感到羨慕,都異口同聲說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樣對稱布局的一組避雷針,那麼他認為至少要用上400米。
我急著回去繼續我的文章,所以,我立刻回應他,說按他的意思辦,我終於擺脫了他,繼續從事我的政治經濟學。但是當我費了半個小時才使我的思路收攏時,我的工作又被他打斷了。
我又再次麵對著裝避雷針的人,他還是一副鎮靜自若的樣子,我則相當地煩躁。
他站在那裏,像在品評鑒賞似地朝著我房頂上的主煙囪方向眺望。他說:“眼前這景致簡直會使人產生新的樂趣。”接著又說,“你能否告訴我,可曾看見過比單獨一個煙囪上就裝有8根避雷針更美的景色嗎?”
我回答他,在我的印象中還不曾有過。他說他認為,天下除了尼亞加拉瀑布外,再沒有比這更為壯觀的自然風光了。隻不過有一點稍顯不足,那就是還應在屋頂周圍再分散裝上8根避雷針。
我跟他說我的時間很緊,讓他再裝8根避雷針,添加500英尺螺旋狀杆。
這一次,我估計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把被打斷的思路拉回來。但是裝避雷針的人又傳話上來要找我。
他說他是萬般無奈之下,沒有辦法才不得不打攪我的。因為他這個人做事非常追求完美,而且一絲不苟。剛才幹完活,累得要命,正想停下來休息,一抬頭發現原先的計算出了一點點問題。他說,如果這樣,萬一雷暴到來,光憑這16根避雷針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保證這所最心愛的房子完整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打擾我了,讓我安靜安靜吧!”我說,“如果行得通,你裝它150根,在廚房裏裝一根,牲口棚上裝一打,那隻母牛身上裝一對!廚師腦袋上也裝上一根!你把你的材料全用上,愛裝什麼裝什麼,但願不要再來打擾我!”
當他再一次見我時,我對他說:“不要再說了,報報賬吧。900美元可以嗎?那麼街上集合了這麼多人幹什麼?怎麼?原來是看避雷針!難道他們從未見過避雷針?是沒有見過一座房子上裝了這麼多避雷針嗎?這有什麼好看的?少見多怪!但我還應下樓照看著點。”
在隨後的24小時內,我這座房子竟成了全城的一大奇觀和人們議論的話題。房子所在的街道,日夜都被看熱鬧的人群擠得水泄不通。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因為這時來了一陣雷暴雨,雷電直衝著我的房子打下來。過了5分鍾,周圍半英裏內再也看不到一個觀眾了,但是在同樣的距離外,所有高樓大廈的每個窗口和屋頂上卻都擠滿了人。
說來也情有可原。因為好像是幾十年內積聚起來的全部流星和煙火都傾瀉到我這孤立無援的房頂上來了。
當時的計算結果顯示,我的房子在40分鍾內竟遭到了764次雷擊。雷電是這樣迅速地一個接著一個沿著螺旋狀杆打到地裏去,使人們都來不及搞清楚雷是怎麼打下來的。
我敢說,從人類誕生以來,這種事絕對是第一次發生。好在可怕的圍困總算解除了,因為這時籠罩在我們頭頂的雲層裏肯定再也沒什麼可拋的了。
我順便要告訴大家一聲,在雷電襲擊我房子的時刻,我是沒有辦法繼續寫我那還沒完成的政治經濟學了。
莊園恐怖夜
——[美國]愛倫·坡
靠近年終,天越發黑暗起來,烏雲壓頂。我就在這樣的一天,騎著馬在鄉村公路上前行著。夜幕降臨時,厄舍莊園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在莊園旁邊的寂靜昏暗的湖邊下馬。湖水映出莊園及其四周樹木的倒影,黑乎乎一片。倒影中有些東西使我感到害怕,盡管我說不清那是什麼。
我仰起臉,看了看這座老房子,房子是由石頭砌成的。房子的正麵好像有一道裂縫,從牆頂向下一直延伸到水邊,消失在黑色的湖水中。
我這次來,主要是衝著我兒時的夥伴羅德裏·厄舍來的,我們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見麵了,他的情況我也所知不多。但是,他最近給我寫了封信,要我到這裏來。我的朋友會見我的那個房間黑漆漆的,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巨大變化。他病懨懨的,而且目光中透露出一種狂亂的神情。他神色慌張,常常忙活一陣,隨後便突然安靜下來。他對我說,他患了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
依我看,最為嚴重的是,他充滿了恐懼,甚至對房子也表現出一種不可抑製的恐懼。他認為,在某種程度上這座房子主宰了他的思想。恐懼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所有的事情中,他最怕的就是死。他說,他的妹妹梅德琳快要死了,他將成為他家裏最後一個人了。他害怕在她離世後孤獨地死去。
梅德琳也住在這座房子裏,但在她死之前,我與她僅僅見過一麵,話也未曾說過,那時我看到她慢慢地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在厄舍告訴我他妹妹死亡的有關情況之前,我們一直在研究一本很怪異的書,這本書是在某個被遺忘的教堂發現的。書上講述了一種叫做“守望死者”的習俗。
在梅德琳死後的一天,厄舍突然告訴我,他不準備即刻埋葬他妹妹。也許由於神經錯亂,他打算親自守望死者!不過,他對自己作出的決定給我說了兩條充足的理由:首先她被埋葬的地方距離很遠;其次,她的病非同尋常,大夫可能會在她下葬之前尋問有關問題。於是,我和厄舍將她的遺體抬到了樓下的一個小房間裏。她穿著雪白的長禮服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鎖上門後,我和厄舍轉身離去了。
從此,我的朋友越發變得古怪了。他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帶著恐懼。我也變得恐懼起來。甚至整座房子都使我心驚肉跳。
一周的時間轉眼過去了,有一天夜裏,突然狂風大作,令人毛骨悚然。但風停時,我卻仍能聽到那聲音。我也弄不清那聲音是哪裏發出來的,但我心裏很害怕。
在這個狂風肆虐的夜裏,厄舍敲開了我的房門。“你沒看到它吧?”他問我。他打開窗戶,風呼地卷了進來。他野人似的仰望著夜空。他似乎看到了我無法看到的東西。
“快把窗戶關上吧!”我說,“天氣太冷。這有一本書,我讀給你聽,讓我們一塊兒來度過這個恐怖之夜。”
這本書一點兒意思也沒有,但是除此之外,我沒有第二本書。我開始給厄舍讀了起來。“有人拉倒了門,發出木頭破裂的聲音。”我猛地停止朗讀。我仿佛聽到房裏什麼地方響起了同樣的聲音。我對自己說這是風在吼。書中的故事已經使我注意到了這一點。
我又接著給厄舍讀下去,故事中,那人闖進房裏,發現房裏有一隻大動物。他擊打那隻動物,它大聲叫喚起來。我又一次停了下來,因為我又聽到了和故事中相同的聲音。我看了看我的朋友,他似乎快要睡著了。“那些聲音真的存在嗎?”我問自己,停了一會兒,我又讀了起來。故事中,一大塊鐵掉在了地板上。我一讀到這句話,就聽到我們下邊什麼地方發出如同鐵掉在地板上的聲音。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厄舍仍然坐在椅子上,他向兩邊慢慢地動了動。他沒有看我。突然,他開始說話了,不過,他不是對我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
“聽,那聲音,我聽見了,真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聽見了。但是,我不能說。我們是把她活著鎖起來的!很久了,我就聽到了她的動靜,我好害怕!就像書中的故事一樣。那些聲音就是她發出的。啊!我該去哪兒呀?她會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快就把她放在那兒。她現在就要來了。我聽見她上樓的腳步聲了。我聽到她咚咚的心跳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