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句台詞已被我背得滾瓜爛熟了。演出前一整天,我都在田野裏向大自然尋找靈感。演出開始了,我邁著發抖的腳步來到前台,我小聲說:‘先生,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來了!’梅爾盧佐夫說:‘請。’我轉過身,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來到後台的。剛到後台一下子就倒在助理導演的身上了。可他嚴肅而明明白白地對我說:‘喂,老弟,你聽好,悲劇演員藻霍夫,就是你剛才報告說他來了的梅爾盧佐夫的那個股東生病了……你瞧,他睡得像死人一樣。現在隻有一個應變辦法,剛才你在台上講的話反正觀眾誰也沒聽見,你告訴梅爾盧佐夫說,你來了……他懂!’
“助理導演不由我說什麼,就把我推向前台。我又出現在梅爾盧佐夫的客廳裏。我走近茶炊,恭恭敬敬地說:‘先生,我是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我來了。’接著傻乎乎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場內一片寂靜。誰也沒有看出什麼破綻。梅爾盧佐夫非常焦急,他猛然站起來在舞台上走圈子,兩眼發出炯炯光芒。他大聲喊叫,因為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該如何做。
“然後,他走到我身邊,氣憤的臉都抽搐了。他問:‘喂,怎麼樣?和我合夥買條貨輪?’
“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令我非常害怕,我又怎能不跟他‘合作’?我嚇得臉色蒼白,手裏的茶杯也掉在地上了,我趕緊站起來說:‘好!’
“梅爾盧佐夫聽後一下坐到椅子上,好像挨了一顆子彈似的。本來第一幕結尾和整個第二幕他都要勸我同他合夥買貨輪,而我本應不同意這種作法,直至最後,我都要拒絕他。我現在突然表示同意,梅爾盧佐夫簡直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他的妻子、正劇演員基爾金娜想贏得時間挽回局麵,便介紹我同他們的女兒娜斯堅卡認識。我早對娜斯堅卡一見鍾情,因此,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我把椅子靠攏她身邊。
“這時候梅爾盧佐夫鎮靜下來了,他建議沿伏爾加河往下遊走。我當然沒有意見,表示同意。梅爾盧佐夫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去了。因為戲劇的主要衝突是梅爾盧佐夫要乘剛買的輪船沿伏爾加河往下遊走,而我,即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卻與他意見相反,堅持要往上遊去。
“現在我把梅爾盧佐夫要和我絕交的主要王牌無情地打掉了,他現在真的是毫無辦法了。在這難堪的寂靜中,我在想對娜斯堅卡說什麼話好呢。但是她的母親搶在我的前麵了。
“她說:‘普羅科普·普羅科普耶維奇,您看,娜斯堅卡長得那麼漂亮,做一個未婚妻該有多好……’
“我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幕落。
“在後台,梅爾盧佐夫走到我跟前,狠狠提起我的西服領子說:‘你信不信,如果你再講話,我會掐死你。’
“當第二場開始的時候,梅爾盧佐夫悲痛地告訴觀眾,剛買的船在離薩拉托夫不遠的地方沉沒了,他也因此破產了。全場觀眾看著我,期望我講兩句關於我的生意的事,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說。
“梅爾盧佐夫來到妻子和女兒跟前,又向她們重說了一遍剛才向觀眾說過的關於輪船沉沒的話。以後的劇情是:梅爾盧佐夫的妻子回娘家了,他女兒——娜斯堅卡進了修道院,而破了產的梅爾盧佐夫淪為乞丐到處流浪。這時,我突然感到,舞台上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舞台後麵也沒人了。
“我麵色蒼白,站起來離開茶炊,神情淒慘地向觀眾伸出一隻手,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先生們!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台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幕落。
“第二天,當地的省報寫道:我們欣喜地發現一個悲劇天才在昨天的演出中初露鋒芒。這講的就是我。”
錯誤
——[前蘇聯]左琴科
一天,列寧在克裏姆林宮辦公,他想看一看農業人民委員會委員的名單,然後再增添幾名成員。
列寧按了一下鈴。秘書處一位值班女秘書進來了。
列寧對她說:
“我要農業人民委員會的全體委員。”
值班女秘書急急忙忙出去了,心裏很納悶。
因為昨天列寧剛和農業人民委員會的全體委員開過會,怎麼今天又要召集他們呢?
值班女秘書拿出名單,挨個兒打電話通知各位委員立即到列寧辦公室裏來。
委員很多,要給全體委員打通電話,至少要花費半個小時。
那位值班女秘書手忙腳亂,不停地撥電話。
十幾分鍾過去了。突然,值班室響了三下鈴聲,這是列寧請秘書長去辦公室。
秘書長弗季葉娃同誌趕緊走了進去。
列寧嚴厲地對她說:
“我真不明白,我要一份農業人民委員會委員的名單,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名單還沒給我送來。你們秘書處的人到底在幹什麼?”
弗季葉娃同誌回到秘書處才弄清楚,原來出了個不愉快的誤會。值班女秘書沒把委員名單送給列寧,而正在通知全體委員來開會。
這時,值班女秘書才知道列寧要的是委員名單,而不是見委員本人,心裏十分懊惱,一下子就大聲哭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出了這麼大的差錯,一定會受批評的。
弗季葉娃拿著一份名單進了辦公室。她笑著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列寧。
在她看來,當列寧知道這個喜劇性的誤會以後,一定也會覺得很可笑。
可是,她抬眼一看:列寧並沒有笑,他緊蹙眉頭,顯得很不滿意。
列寧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道:
“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難道這麼不確切?……是的,我是這麼說的,‘我要農業人民委員會全體委員’……”
弗季葉娃同誌對列寧說:
“列寧同誌,請您原諒。我們的那位女秘書沒有經驗,她不久前才到這裏工作的。’”
列寧說:
“她做得很對,是我錯了,我沒有說清楚。這是我的錯誤。”
後來,弗季葉娃把列寧的話告訴了女秘書。我們這位年輕的女秘書聽說後,擦掉眼淚,破涕為笑。
她向秘書長說了過去的一件事情:
“去年,我在一個辦事處當打字員。有位首長說錯了一句話。您猜猜,他是怎麼處理的嗎?他把我狠狠地訓了一頓,說我打錯了字,還說要撤我的職。我覺得太委屈了,整整哭了一天一夜……剛才我哭得毫無道理,我不知道列寧這樣公正!”
弗季葉娃同誌說:
“不,這不僅是公正的問題,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委過於人,這是最高尚的品德,是最難能可貴的。不過,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勇敢堅強。”
這時,得到通知的委員陸續到了。當他們知道白跑一趟時,心裏都不太高興。
其中一位委員說:
“我心裏不高興,並不是因為白跑了一趟,我遺憾的是今天看不到列寧了。”
其他委員的想法也都是如此。後來,委員們便各自回家了。
鬼魂、少女和黃金
——[英國]艾·錢伯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模樣俊俏、膽子奇大的女仆。她在農莊服侍一位農莊主。一天晚上,農莊主和朋友們正喝著酒,發現啤酒喝完了。
“這好辦,”農莊主說道,“我那女仆會去酒館買幾瓶的。”
當晚是個漆黑之夜,無月無星,伸手不見五指。
“天這麼黑,你那女仆怎麼敢去?算了吧!”農莊主的朋友們說。
“什麼話,”農莊主答道,“她什麼也不怕,不管死的活的。”
女仆出了門去,不一會兒帶著酒回來了。於是農莊主的朋友議論紛紛,都說這事可真少見,像她這麼年輕的姑娘竟如此大膽。
“這對她來講,實在沒什麼,”農莊主說,“告訴你們,不管白天黑夜,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她什麼也不怕,不管死的活的。”
當下他就以一個金基尼為賭注,說他的朋友中沒人能找出一件那女仆不敢去做的事來。
一位朋友應了這場賭,於是大家約定下星期同一天再見麵,那時就要讓這女仆去完成一項任務。
在這天還沒到來之前,應賭的那位朋友到教區牧師那兒借了教堂的鑰匙。接著他又用半個金基尼買通了年老的教堂執事,叫他躲在教堂的積骨堂中的棺材和白骨堆裏,等到那女仆到來時,好去嚇唬她。
這一天終於到了,農莊主和他的朋友們像往常那樣聚在一起了。
“來吧,我們的賭約可以開始了,”那位和他打賭的朋友說,“她不敢半夜裏獨自走進教堂,從積骨堂裏取回一塊頭蓋骨來。”
農莊主喚來女仆,吩咐她去積骨堂取一塊頭蓋骨回來。那女仆聽完後,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出去了,這使那些除了農莊主之外的人都大吃一驚。
少女進了教堂,朝積骨堂走去,心裏波瀾不驚。到了堂裏,她從死屍和白骨堆中揀了一塊頭蓋骨。
老教堂執事正躲在門後頭等著呢,這時他沉著嗓子吼道:“放下,那是我娘的頭蓋骨。”女仆鎮靜自若放下那塊頭蓋骨,又拾了另外一塊。
“那塊也不行,那是我爹的頭蓋骨。”執事呻吟著說。
姑娘又放下手中的頭蓋骨,揀起另一塊來,邊揀邊說,因為她已經耐不住性子了:
“是你爹的也好,你娘的也好,姐姐的也好,兄弟的也好,反正我得拿塊頭蓋骨走。”
說著她帶著那塊頭蓋骨走了出去,走到門口還隨手把門關上。
回到家裏,女仆把頭蓋骨往桌上一放說:
“主人,頭蓋骨我取回來了。”
“你取頭蓋骨時沒聽見別的特殊的聲音嗎?”打賭的那位朋友問。女仆答道:
“聽到過。有個傻乎乎的鬼魂衝著我直嚷嚷,‘放下,那是我娘的頭蓋骨。’‘那也不行,那是我爹的頭蓋骨。’而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它,是你爹的也好,是你娘的也好,或者是兄弟姐妹的也好,我一定要拿一塊頭蓋骨就是了,於是我拿了一塊,就是這塊。我走開的時候還把積骨堂的門關好。關門時我聽見鬼魂在裏麵像殺豬般地嚎叫。”
聽到這裏,打賭的那位朋友一躍而起,疾風般地衝了出去,他知道叫喊的是誰。不出所料,他打開積骨堂的門,就看見那老執事已經連驚帶嚇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農莊主把贏來的那枚金基尼作為賞錢給了那年輕女仆,以獎賞她的勇氣。
又過去了幾年,南邊的薩福克郡有位紳士的老母親去世了,並且已經下葬。但老太太卻不願意離世這麼早。她不斷在老家進進出出,三餐用飯時到得更勤。有時她全身顯現,有時隻露出一部分來,有時人們隻能看見刀叉從餐桌上升起,按照她雙手所應在的範圍在空中飛動。仆人們包括那個紳士被嚇得魂飛魄散,仆人們紛紛辭了工,剩下那紳士形隻影單,不知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