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郵局內外

——[美國]托·R·蔡斯

天異常悶熱,偏又沒有一絲風,這更增加了人的煩躁。西邊的天空已聚攏了一些烏雲。

郵局窗前,人們早已排成長隊,站在那裏眼巴巴地等著。他們中,有來領取社會保險支票的老人,有來領取從家裏寄來的包裹、手裏持著粉紅色卡片的學生,有商人、秘書,還有家庭主婦。

隊伍中每個人都已汗流浹背,他們眼巴巴盯著那緊閉的郵局窗口,等得十分心焦,他們中有的在慢吞吞地走,有的在唉聲歎氣,有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談天論地,但話題卻總離不開眼下這令人煩躁的天氣。

郵局的窗終於打開了,排隊的人立即向前擁擠。

“我今天清早寄了一封信。”排在隊伍最前的那個年青人說,“寄出去了嗎?”

“還沒有,怎麼了?”郵遞員回答道。

“我可以把信件要回嗎?”年青人問。

年輕人腳上穿著涼鞋,身穿藍色的牛仔褲。他的頭發雖然留的不像某些年輕人那樣長,但蓬鬆著,看樣子也不短,估計是藝術院校的學生,他們多作此打扮。

郵遞員懷疑地打量著他,問道:“為什麼呢?”

“我想加幾句話。”年青人應道。他說話時,神情有些激動,顯然要加進去的話很重要。

“那你可以寫一封信再寄去。”郵遞員建議道。

“因為我還想把信中的一些話刪掉。”年輕人說。

“那同樣可以在另一封信裏進行。”

“那怎麼可以。”年輕人說,“這是寫給我情人的信。”

後麵排隊的人群中傳來了不耐煩的抱怨聲。年輕人急得滿頭大汗。

“你一定是第一次給別人寫情書,是不是?一切都要講求完美。”郵遞員不無幽默地說。

後麵排隊的人中有幾個人聽了,偷偷地笑起來。

“你不會明白的。”年輕人爭辯說,“這是一首詩,一首隻有她才能懂的愛情詩。我可以把信要回來吧?”

這下,許多人都忍不住嗤嗤地笑起來,年青人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隻有她才能懂?這愛情詩是關於你們未來的嗎?”郵遞員說,“這下你不想寄了?”

“不,要寄。”年輕人強調說,“但在寄出之前,我要改其中一行,實際上要改的隻是一個字——因為這個字可以改變這行詩,改變這節詩的麵貌!”

郵遞員皺著眉頭,不高興地說:“你的意思是說,你的這首詩會因你改了某一個字而麵貌不同?”

“哦……對,從某種意義上說來,是這樣的。”

“不過,你想過沒有,就為了這一個字,就要我翻遍今早郵寄的全部郵件嗎?”

“倘若你願意……就請幫個忙吧!”

“我不願意!”郵遞員說。

“可這是你的義務!”年輕人大聲地說,“我知道有這些規定。我是在法規中行使我的權利!”

年輕人的襯衣——從肩胛以下,全都被汗水濕透了。

“把名字和地址寫下來!”郵遞員板起麵孔,一邊說,一邊把一支鉛筆和一本便箋推到年輕人的麵前。

這個年青人急忙在褲子上擦了擦手,瀟灑地在便箋上留下名字和地址。郵遞員把這一頁從便箋本上撕下來,慢吞吞地走開了。年輕人轉過身來,他很抱歉地對大家說:

“實在不好意思,我原來不知道這事竟會如此麻煩。”

年輕人很難為情地又轉過身子。這時,郵遞員拿著一個信封和一個表格來了。

“把這個表填好,然後簽名蓋章。”郵遞員說。

年輕人把表填好,交給了郵遞員。

“身份證拿來!或者駕駛證也行?”郵遞員要求。

“我有我們大學的卡片。”年輕人說。

“那有什麼用。”郵遞員說,“我需要的是官方的證明。需要的是能夠證明你是什麼人的證件——證明這封信確確實實是你的。”

“但是,你可以從這表格和信上看出這信是我寄的。”年輕人說,“兩個名字是一樣的。”

“可是,我仍然不能肯定這信是你投寄的,”郵遞員說,“又沒有來回的地址。”

排在後麵的人聽了這話,都認定了郵遞員公報私仇,故意為難。便七嘴八舌地指責他。

“如果你沒有身份證,那我就隻有把信打開,看裏麵寫的內容了。”

“可是,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年輕人爭辯道,“裏麵寫的是一首詩,一首寫給我情人的詩。”

“我隻有親見,才能相信那是真的,”郵遞員堅持己見,反駁道,“裏麵寫的可能是一首詩,但有可能不是你寫的,而是他人寫給你情人的,你就想從中獲利。甚至還可能是份秘密文件,因而你就想陰謀竊取它。”

這下,又引起了後麵人對郵遞員的指責。

“我是把信封打開好,還是不打開好呢?”郵遞員問。

“假如你一定要這樣的話,你就打開吧。”年輕人無可奈何地說。

郵遞員得意洋洋,笑嘻嘻地把信封撕開。

“不錯,這是一首愛情詩。”他大聲地向大家宣布,“但怎麼讓我相信它出自你手?”

大家聽了,紛紛擁到前麵來,指責郵遞員的無禮。郵遞員站在櫃台後麵,惱怒地向人們瞪了一眼,仍然蠻不講理,毫不退讓。

“它確確實實是我投寄的。”年輕人肯定地說。

“那麼,拿出證明來。”郵遞員強詞奪理地說,“這樣吧,你把這首詩背出來吧!”

這下,大家被激怒了。“不背!”“毫無職業道德,告他去!”憤慨地叫聲,不絕於耳。

郵遞員不得不讓了步:“隻背最後幾行吧。”

年輕人的臉漲得通紅。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遠方,好像他的正前方就是寬廣無垠的曠野,好像站在他麵前的郵遞員、那郵局的牆壁,根本不在他的視野之內。

“我夢見遙遠的地方,

有一個多情的姑娘,

她的笑聲宛如銀鈴,

她的摩挲好似沙沙細雨的溫馨。”

人們聽得那樣仔細,雖然他們不太懂詩。

當年輕人深情地背完愛情詩,人們以熱烈的掌聲表達了祝願與支持。郵遞員呆呆地站著,臉白得就像周圍的牆。他愣愣地沒有把信交給年輕人。年輕人一把從他手上搶過那封信,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這時,風刮過人們的臉龐。起風了,雨也下來了。

沃夫卡和祖母

——[前蘇聯]阿·阿克謝諾娃

沃夫卡的母親三年前因病去世了,他和當船長的父親生活在北部的摩爾曼斯克。由於父親常年出海,小沃夫卡多寄居在鄰居家,後來父親決定把他送到鄉下祖母那裏去度假。

剛開始,小沃夫卡不太喜歡祖母。沃夫卡已習慣於所有親朋好友都嬌寵他,可這位祖母卻並不溺愛他。

就在第一天,沃夫卡扭傷了腳,他極需要祖母來安慰他,但祖母卻平靜地說:“別哭啦!你又不是小孩子!”這還不算,還讓他去商店買麵包。沃夫卡委屈極了,但也隻得照辦。

沃夫卡一瘸一拐地從商店回來,把麵包往桌上一扔,說:

“給你麵包。”

“你這是幹什麼,這是什麼態度?”祖母生氣地說。

沃夫卡也不答話,扭頭就去睡覺。他嘴上說不想吃飯了,心裏卻希望祖母來哄他,並拉他去吃飯,但祖母什麼也沒問,也沒叫他去吃晚飯。早晨起來,沃夫卡還得打水、買麵包,然後到地裏幫祖母幹活。沃夫卡感覺祖母很沒人情味。

有一次,他對祖母說:“您寫信讓父親來接我回去吧!”

“為什麼?你會慢慢適應這兒的。”祖母答道。

“我要把這一切都告訴父親。你讓我整天勞動,我現在是放假,我應該休息,是你剝奪了我休息的權力。”

“別人都在幹活嘛,你又不是小孩子。”

“可我才上二年級!我不過才九歲。”

“九歲怎麼了?我九歲的時候,早就下地勞動了。”

沃夫卡采取消極怠工的方式對付祖母,他認為這樣一來就可以不幹活了。有一天,他沒去商店買麵包,晚上祖母說:“今天我們不吃晚飯了。因為沒有麵包吃。”結果沃夫卡隻得餓著肚子去睡覺。事後,祖母對他說:“孩子,那樣做是沒有用的,要知道,你還要住在這裏,而且也會喜歡我的。”

沃夫卡生氣地瞪著祖母,一言不發。

有一天,沃夫卡跟他的好朋友維佳談起了他的祖母。可維佳卻對他說:

“你誤會了你祖母,你祖母在村裏非常受人愛戴。她是個好人,而且她懂很多,甚至還會治病。我們有個鄰居有一次頭疼得厲害,吃什麼藥都不管用,而你的祖母很快就用草藥把他治好了。”

“她真懂那麼多嗎?”沃夫卡興致勃勃地問道。

“一點不錯,”維佳答道,“她能識別所有的草木,她還特別善於洞察人們的內心世界。”

“這我相信。”沃夫卡說,“她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有一次沃夫卡和祖母一起到大森林裏去。祖母在森林裏如入家門:每一棵小草、每一棵樹木都成了她的老相識。祖母告訴沃夫卡各種各樣的小草:瞧,這棵小草專治頭痛病,那棵小草專治心髒病。

“你是如何掌握這些知識的?”沃夫卡問。

“我在鄉下住了一輩子,我的母親特別熟悉這些草木,是她告訴我的。”

“奶奶,你是如何治好那個人的頭疼病的?”沃夫卡決心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