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打開電視,在看下一個電視節目時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周到,實在是天衣無縫啊!

於是出現了先前他那滔滔不絕的講述一幕。

“真是一點不差。”警官點頭說道。青年便更加得意忘形了:“唉!我隻是特別喜歡推理的戲而已!不過,罪犯那麼快就被抓住了,總覺得不過癮。”

“犯人?……”刑警向他提問。

“電視劇裏的犯人呀!就因為一點小事,而被立刻逮捕了。”

“你怎麼知道的?”

“奇怪,電視裏演過的呀!”他十分得意,但刑警卻一臉嚴肅。

“那就太奇怪了,昨天夜裏供電局出了事故,各處都停了三分鍾的電,那你是如何知道這段重要情節的呢?”

刑警的臉上又回複了疑惑的神態。青年臉色大變,心裏暗歎:我的天,罪犯那麼快就被抓住了,不隻是電視劇裏才有啊!

一隻雜種

——[奧地利]卡夫卡

我從父親那裏繼承了一隻奇特的動物——一半像小貓,一半像羊羔的動物,不過它到我手裏之後才發育長大。以前它長得比較像羊羔,但現在卻是貓頭貓爪,羊羔體型,羊羔個頭,眼睛與兩者都像,閃閃發亮,充滿野性。它的毛很柔軟,緊貼在身上。它不僅會潛伏而行,而且能夠連蹦帶跳地逃跑。它常常會蜷伏在窗台上的太陽地裏打呼嚕,在草地瘋跑,它見到貓便逃之夭夭,但卻喜歡襲擊羊羔。它最喜歡走的路是月夜裏屋簷溝。它不會喵喵叫,而且極為厭惡老鼠。它能在雞圈旁潛伏幾個小時,卻從未謀殺一隻雞。

為了使它的身體健康成長,我經常用甜牛奶來喂養它。它大口大口地將牛奶吸進嘴裏,它那食肉動物的利牙派不上一點用場。這一奇觀吸引了附近的孩子們前來觀看。星期天上午是它的會客時間,鄰家的孩子會將我和我懷裏的小動物團團圍在中間。

每逢這時,當然會出現一些誰也回答不了的怪問題:為何偏偏是我擁有這隻動物,為何隻有一隻這樣的動物,在它之前是否曾有過一隻這樣的動物,它是否感到孤獨,它死後將會怎樣,它叫什麼名字,為何它沒有小崽子等等。

麵對這些問題,我從不耗費精力去探求答案,而隻是滿足於盡情地展示我所擁有的東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偶爾會有孩子們帶來一些貓,有一次甚至帶來了兩隻羊羔。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並沒有出現他們期望的相認場麵,它們隻是相互靜靜地望著對方,這也許是承認對方存在的一個不可動搖的事實吧。

這隻動物既不懂得追捕的樂趣,又不知道害怕,或許依偎在我身邊是它最愜意的事情。它十分忠於養它的家庭。這也許並不是某種非同尋常的忠誠,而隻是一隻在這世上雖有無數姻親但大概沒有一個血親的動物的真正本能,因此它覺得在我們這裏尋得的保護是理所當然的。

有時它圍著我左聞右聞,在我胯下鑽來鑽去,和我難舍難分。這令我忍不住要笑,它竟然不滿足於做羊做貓,還想做隻溫順的狗。有一段時期就像每個倒黴的人一樣,我的生意非常糟糕,我隻好聽任一切垮掉爛掉。我懷著這種沮喪的心情坐在家裏的搖椅上,抱著那隻動物,我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它那長長的胡須上,隻見一顆顆淚珠正往下滴。這是我的,還是它的?難道這隻羔羊心腸的貓還有人的柔腸?我從父親手上繼承的東西並不多,不過這件遺物尤其顯得珍貴。

它身上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兩種焦慮:貓的焦慮和羊羔的焦慮,它們是那樣截然不同。有時它跳上我身邊的椅子,用兩支前腿搭在我肩上,嘴湊到我耳邊,似乎對我說什麼,而實際上卻是彎下頭看著我的臉,觀察它給我留下的印象。為了不至於讓它失望和傷心,我會點點頭裝出一副理解的樣子。隨後它會蹦到地上,圍著我跳來跳去。

屠夫手裏的那把刀也許是解決這隻動物的最好辦法,但是它不隻是一隻動物,它還是我的一件繼承物,因此我沒用這種辦法。因此我必須等待,等到它喘完最後一口氣。有時我發現它似乎用理智的目光注視著我,那目光似乎在期待理智的行動。

通向天堂的彎路

——[湯加]埃·哈烏奧法

馬魯的襯衣後麵有這樣一行清晰的字:“宗教與教育摧毀原有的智慧”,襯衣的前麵則印著“影響過度”的字樣。穿這種印字襯衣者,是蒂科這地方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雖然馬魯閣下德高望重,可他乘坐的汽車是轉手的舊汽車。這是實話,絕無虛言,他在這方麵可以算得上是這個王國裏唯一能講真話的人。我這麼說,並不意味著我們民族的人都是說謊的專家,而是說指實話,各有其不同程度:有時候真實成分多些,有時候真實成分少些,卻從來沒有真正的事實。例如,豬被鄰居泰維塔·亞拉諾阿偷去了,而他卻在被逮住後辯解說,他隻吃掉一隻豬腿,這是說的四分之一實話。但他卻肯定地說,他偷的是他舅舅家的豬,因此泰維塔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賊。這時,他隻說了一半實話。在他被帶走時,他又說是:舅舅家的豬,他可以不告而取。但舅舅卻朝他鼻子擊了一拳。他這時講的卻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謊話了。

如果你少講些實話,一半或四分之一,那樣可以安然無恙地脫身。大多數人,的確這樣做了,而且經常樂意於按此行事。可是,講百分之一實話要想安然逃脫,那就太難了。君不見,泰維塔在說了百分之一的實話後仍被打得鮮血淋淋嗎?即使講百分之一實話,也需要具有相當複雜的技巧,起碼要在教會學校裏受過六年的現代教育。我們來看看伊諾克·尼馬瓦維的案子吧。他被送上法庭的原因是冒領了100元餐票。

在對《聖經》起誓之後,伊諾克爭辯說,這全是蒂科銀行裏那個內斜視的出納員的過錯。據被告聲稱,是銀行的職員將100元看做了100元。那一元錢的小小款項,伊諾克是用以付去醫院探望他臨危的母親的出租車費。法官問他為什麼不把9900元還給那個犯錯的銀行職員呢?伊諾克聲淚俱下地以反問作答。在那暖洋洋的、暖洋洋的十月之晨出席法庭的每個人聽到他的反問都心傷欲碎。他問道,他對快要進天堂的母親十分掛念,根本沒想那麼多,哪裏會考慮到錢的問題呢?誠然,當時又怎麼會考慮到還錢呢?天使們落淚了,法官也落淚了,於是判伊諾克服勞役六個月。可憐的伊諾克,同伴們給他起個綽號叫“00”。這樣稱呼他,可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在波托波托學院讀書時是個高材生,而且數學更是他的強項。

若百分之一的實話脫身困難,那麼講比百分之一還要少的實話,這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蒂科,騙子少得可憐。騙子們一張口,他們馬上就會散發出氣味來而被人嗅到,因此大家都叫他們“羅伊埃羅伊”,意為“臭氣熏人的騙子”。我們的人民,沒有哪一個喜歡聞怪味,特別是從人嘴裏吐出的臭氣,正因為如此,說謊的人就很難自圓其說了。

凡是正直的好人都不應該前來我國訪問,不然,他們會被引向園中小徑,或被出賣,或被騙到什麼地方。真實,是具有彈性的,可以這樣彎,也可以那樣曲,或倒立或被藏進箱子裏,也可以當板凳坐。那又直又狹的路隻有馬魯肯走,卻無人追隨其後,因為這種道路僅存在於他的頭腦裏。在我們群島上,極狹極彎或坑坑窪窪的路大多數是真正的路。在這種道上行駛,從斐濟進口的舊公共汽車沒有一輛能夠使用到半年以上。當然,無坑無窪的直路也有幾條,都分布在叢林深處,沒有什麼用處。《聖經》上說,誠實的人走的是直的狹的路,可是天啊!我們的直路卻又太寬了,盜賊們利用這些路可輕鬆地進入鄰家的園子。不存在於馬魯頭腦中的路,條條都與《聖經》裏的訓誡相違背。這些路,不是直而寬,就是狹而曲。政府大樓裏的行走空間,甚至更為危險。在那些部門裏,路根本就不存在。文職人員在不整潔的辦公桌之間步履維艱地行走,往往一絆陷入旁道,就是上帝的禱告對此也無濟於事。

某一日午飯後,賽米西·諾庫圖回到他那部門的辦公室裏,那時同事們還沒上班。他是個堪為楷模的公務員,是個忠厚老實,可以信賴的人。當他在這晴朗的下午,繞著彎兒在不整潔的辦公桌和文件櫃之間行走的時候,腳一絆,碰了什麼東西,定睛一瞧地板上躺著一個棕色的大信封。他撿起信封,打開一看,裏麵有200元。因為他是一個一半誠實的公務員,所以放回100元。下班回家,他為教會的年度捐款留出了50元。在懇求上帝寬恕之後,花了25元買啤酒獨酌,剩下的錢給他那位蘇瓦風派的女友買了一條薄如輕紗的粉紅色褲子。賽米西做事總留有餘地,從不做過分的事情,所以侵吞這100元,除了他自己和上帝,是沒有人知道的。後來,不幸的是,這件事居然被捅出來了。在他退休的前夕,即出事後的20年,他得了中風,左半身從頭到腳麻痹不靈。他還變得半瘋半顛,他把一生中的罪過當眾供認了,也包括辦公室裏那隻信封的事。悔過,對他並沒產生好的結果。後來,他右半身也麻痹,終於去見上帝了。牧師在他葬禮上宣布:賽米西已經進天堂了,他得到了上帝的寬恕。

做生意的人往往七顛八簸地墜入魔道,沒人相信竟有一位誠實的資本家做出這樣的事來。奧法·卡卡是圖西以前擁有一個最大的摩托車隊的擁有者,在全科蒂從事最興旺的販賣花生的生意,還曾在家鄉的教會保管委員會中擔任司庫一職。幾年前,該地教會在年度的傳教籌款中收到兩萬元。這筆捐款,大部分來自在新西蘭逗留過久遭到麻煩或迫害的湯加僑民。在收到捐款的當天上午,奧法便搭乘飛機去帕果,還隨身帶去了兩萬元鈔票。人們聽到他的最後消息是他已經去了加利福尼亞,喬裝為美籍薩摩亞人,然而他並沒有去見上帝。

按照馬魯的說法,牧師們也是經不起誘惑的,這些聖職人員都在村裏住。那裏的道路極狹,又彎曲,又泥濘,有時候隻有村民才能在上麵安全行走。若夜黑如漆,兩個人在同一條道上迎麵走來,準會產生事故或糟糕的事兒。就在這種如漆般的夜裏,一男一女在同一條狹路上真的迎麵走來了,其中一個便是當地牧師。可想而知,兩人撞在了一起。第二天,那位牧師便被驅逐出境了,因為他對教區的一位女性居民幹出的事,與基督教徒的身份極不相稱,事情是被一幫行為不端的小夥子在劫掠哪家果樹回來時親眼目睹的。被放逐的牧師,在另一個島上的教會農場裏住了一段時期,祈求上帝寬恕,祈求死後能進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