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謝弗蘭與普魯士國王

——[法國]福樓拜

你從你的祖父那裏聽說過普魯士國王成特烈嗎?他是一個枯瘦駝背的男人,頭發灰白,總是拄著一根白藤長手杖。他穿一套綠色服裝,衣領從來不刷。這套衣服還是他征服波美拉尼亞時穿的,現在已經全都磨損,由於有一條長辮子一直拖到背後,這樣便把衣裳弄得更髒。這個戰場上的天才,看起來不隻是致力於征服與作戰,他不僅有時間給伏爾泰寫信,他還常與朝臣開玩笑。

一天,他送給謝弗蘭一個小盒子,同時親切地說道:

“謝弗蘭,我始終把你看作我忠誠的朋友,送這件小東西給你,表表我的心意。”

現在你最想知道的是這個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吧?我這就講給你聽。

這是一個黃檀木做的小盒子,上麵鑲嵌著黃金和寶石。

謝弗蘭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打開,他既沒有看見封他為將軍的委任狀,也沒有看見銀行的鈔票、一枚勳章、一把好匕首、晉升貴族的詔書、掌璽大臣公署官員的任命書,甚至連一枚金幣、一個戒指、一件普通的首飾、最微小的東西、最蹩腳的恭維話都沒有。盒裏放著的是一幅微型細密肖像畫:鼻孔朝天,嘴巴張得很大,就像在大喊大叫,耳朵優雅地逼向頸脖,大眼睛呆滯地睜開著,這畫得倒是惟妙惟肖。

這不折不扣地是一個驢子的完整肖像。

看到盒子裏的禮物,謝弗蘭徹底失望了。所有的幻想都煙消雲散了。啊!那些雄心勃勃的幻想、希望和夢想,都在瞬間消散了!啊!多少宏偉抱負的幻想、希望和夢想,竟然在……一個驢頭像麵前變成了美麗的肥皂泡!

他於是思緒萬千,不是想起驢子,而是想起那個人。

他想,國王不再信任他了,也不再說他的功績了,拋棄了他這個出生入死的老戰友,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潸然淚下。天啊!麵對這個驢頭,謝弗蘭傷心的淚水流個不停。

哭了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國王是想開開玩笑吧,他於是破涕為笑,由於麵對一個驢頭……人們怎能不大笑;後來,為了看得更清楚些,他把那肖像拿到窗戶旁觀看。多麼可笑的驢頭像啊!應該公諸於眾。

最後,他決心進行報複。

幾個月以後,在普魯士國王舉行的宴會上,到了吃餐後點心的時候,謝弗蘭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那是上次裝過驢頭像的小盒,但這次它的蓋子是敞開的。每位賓客都從盒子裏取出一張細密肖像畫,先仔細端詳國王,然後把目光移向肖像畫,說道:“是呀,半張開著的嘴巴仿佛在說話,這正是他;鼻孔很大,睜著大眼睛這正是他……”

那小盒子終於傳到伏爾泰手裏,他以哲學家的身份,特別大聲地對國王說道:

“啊!陛下,這幅肖像畫得太逼真了!”

國王這才想起送給謝弗蘭的禮物,認為這是故意報複。他憤怒得直跺腳,氣得滿臉通紅,終於按捺不住,衝向那肖像畫,看了一會,接著說道:

“是我弄錯了,這是我的肖像,不是驢頭像。”

然而,大家私下裏都認為,國王的頭跟驢子的頭沒有什麼大的差別,因為連他自己都弄錯了。

天堂的來客

——[法國]塞涅奧

故事要從一個騙子說起,這天,騙子來到一戶人家,見到隻有一位老太婆,便請求讓他進屋坐一會。

“你從哪裏來,先生?”老太婆問。

“我從天堂來,現在正要回去。”騙子說。

老太婆信以為真,又問:“你從天堂來,一定見過我可憐的丈夫了。他十年前就去了那裏,可從來沒有一點消息,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騙子說:“噢,我聽說過你的丈夫。可惜他至今不能進天堂,因為他還沒交一百法郎,隻好在天堂的門外徘徊。”

老太婆聽後哭了起來:“我可憐的丈夫啊!——先生,等我兒子回來,我們商量商量,就拜托你給我丈夫捎去一百法郎吧。”

騙子一聽要等她兒子回來,於是便說自己急著要趕回去。又說:“假如你不快點把法郎交給我,那你的丈夫永遠都進不了天堂的大門。”

聽了這句話,老太婆有些慌了,趕緊說:“既然你忙著趕路,就請你馬上把這一百法郎捎給他,快點讓他進天堂。”

時間不長,老太婆的兒子回來了。他聽媽媽談起這件事,知道上了當,便說:“媽媽,可憐的媽媽,你真傻,怎麼把錢交給陌生人呢?!他往哪條路走的?讓我去追。”老太婆急忙指路。老太婆的兒子揮鞭上馬,奔馳而去。

騙子見有人追來,坐在路邊假裝休息。

老太婆的兒子問:“你沒見過有人從這裏經過嗎?”

騙子說:“人?有個急急忙忙的人進了樹林。”

老太婆的兒子看了看茂密的樹林斷定馬匹進不去,便央求騙子:“您能幫忙照顧一下我的馬嗎?”

騙子回答:“當然,一定照顧好。”

老太婆的兒子跑進樹林,騙子趁機騎馬遠走高飛……

過了好一陣,老太婆的兒子走出樹林,發現馬匹和騙子都不見了,知道上了當,隻好灰溜溜地回家去。老太婆問他:“你追上那陌生人了嗎?”

“追上了,為了讓他盡快回到天堂去見爸爸,我把馬也給他了。”

上帝與狗

——[法國]努埃爾

無論什麼有趣的工作,做久了都會失去興趣,即使是最具有創造性的藝術工作也是如此,哪怕是最有耐力的人也會堅持不下去的,就連萬能的上帝也不例外。

上帝花了五天的時間創造了天地、日夜、陸地、江海和動物。然後,他長長喘了一口氣,說:“真是太累了,該休息一會兒了,活已經幹完了。”

這時,狗走了過來,舔著上帝的手,搖著那條仍然僵硬的尾巴。上帝撫摸著它的頭,問道:

“狗啊,你有什麼願望嗎?”

“我仁慈的主啊!我希望跟你一起生活在天堂裏。哪怕是躺在你門前的草墊上,我也沒有怨言。”

“不行啊!”上帝和藹地說,“因為我還沒有創造出小偷,所以狗對我來說沒什麼用。”

“那你什麼時候才創造小偷呢,我仁慈的主?”

“不會啦,我太累了,我已經五天沒有休息了。狗啊,你聽著,你是我最優秀的創造、我的傑作。我哪能奢求比狗更美、更聰慧的東西呢?而且,如果強迫耗盡靈感的藝術家繼續創作,那會產生多麼不堪想象的後果啊!那樣的話,便極有可能創造出粗製濫造的東西。去吧,狗,安心地呆在凡世,你會體味到幸福的。”

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在凡世做些什麼呢,我的主?”

“吃喝、睡覺、繁衍後代,這些還不夠嗎?”

狗更加傷心。

“那你還需要什麼?”上帝問。

“我仁慈的主,您能與我一道住在凡世嗎?”

“我的狗,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絕不能住在凡世與你做伴。我的事還多著呢!你瞧,這天堂,這些天使們,這日月星辰,都得我照料,我根本沒有空閑。”

狗很傷心地低下了頭,轉過身去,打算離開。突然,它又轉過身來,對上帝說:

“仁慈的主啊,您能為我再造一位與你相貌相同的凡世的主人嗎?”

“不能,不能!當然不能!”上帝很不耐煩地說。

狗縮成一團,爬在地上,以近於哭訴的聲調懇求道:

“您可以的,我親愛的仁慈的主啊,您就滿足我的這個願望吧!”

“絕對不行!”上帝說,“我該完成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而且我創造的東西不可能比你再優秀了。我有預感,如果再創造的話,那肯定會讓我失望的。”

“親愛的主啊,隻要我有一位模樣跟您一樣的主人,他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他睡覺時,我爬在他床前,即使次品,我也樂於接受,況且這件次品出自您的手。”

狗的誠心打動了上帝,上帝便不辭辛苦地走進他的創作間。不一會兒工夫,人便產生了。

上帝的預感一點沒錯,人是一件粗製濫造的次品,可狗的心願實現了,他為有了新主人而心滿意足了。

聰明的法官

——[德國]黑貝爾

在一個古老的東方國度裏,有一個有錢的人不小心把縫在一個布包裏的一大筆錢丟了。他貼出了一張失物啟事,按照慣例答應給誠實的拾金者一筆酬勞,也就是說賞金為一百塔勒。不久,拾金不昧的人果然來了。

“我拾到了您的錢。大概錯不了!請您這就收回自己的財產吧!”他帶著誠實人所具有的爽朗愉快的表情說道。

此時丟錢人眉開眼笑,他為自己失而返得的錢而高興。至於他是不是也誠實,您看了下麵的文章就知道了。他一邊數錢,一邊趕緊盤算:怎樣才能賴掉答應給拾金者的酬金——一百塔勒?

“朋友,”他數完錢後說,“這包裏縫著八百塔勒,現在卻隻剩七百了。看來您一定是打開了包,把您那一百塔勒的酬勞給取走了。沒關係,沒關係,我感謝您。”

不過,事情並未到此結束。常言道:“誠實終不吃虧,奸刁反害自己。”對那位拾金不昧的人來說,倒不在乎得不得到一百塔勒,他重視的隻是自己名譽的清白,因此他發誓,他沒有拆開包,而且怎麼揀到的,就怎麼送來了。到後來,兩人隻好去見法官。可在法官麵前,他們各執一詞:一個說,他包裏縫著八百塔勒;一個說,他從拾到的錢包中分文未取,壓根兒就沒有打開過錢包。在這種情況下,就給法官出了難題,然而,聰明的法官似乎看透了兩人的心思。他先讓雙方都對自己說的話作一個肯定而莊嚴的保證,然後開始宣判:

“既然你丟了八百塔勒,而他卻隻拾得一個裝著七百塔勒的錢包,那麼,據此推之,後者所拾錢包就不是前者的錢包。因此,你,誠實的朋友,把你拾到的錢領回去好好保存起來,如果有人去認領,你再還給他吧。而這位先生呢,我則別無辦法,隻好請你耐心等待那個拾到你八百塔勒的人。”

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長生藥

——[日本]秋葉季人

“經我們審核、驗證,您的這項發明的確有效,但事實上,目前地球上已經人滿為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