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了解,”博士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種極為苦惱的神色,然後接著說,“但是,您要知道為了這種藥我經過了長期艱苦、反複的連續驗證才得以成功!”

“這個我們很清楚,您太不容易了。”

博士的處境令聯合國人口調查局派來的工作人員很同情。如果不是有個小組監視的話,他一定要想方設法得到這種藥的。

最後,他把他的職責與世界人口增長率的危險性向博士反複地說了幾遍。為此……他們似乎是達成了協議。

終於,在對方的同情與惋惜聲中,博士把他發明的寶貴藥物,在極其微小數額的鈔票報酬下交給了調查局工作人員。

雖說這個長生不老藥是不應當舍棄的,但因為目前的世界人口增長已經到了最大的極限,所以絕不能再用這種療效極好的藥品了。

“長生不老藥”雖然很寶貴,但是按照聯合國人口調查局的指示,在嚴密的監視下,與汙水一樣從下水道付之東流了。

盡管如此,下水道裏的藥液還是成全了在這一帶活動的老鼠——子孫萬代都因為有這種藥而長生不老了。聯合國經常做這種不利於人類幸福及和平的事情。

懺悔

——[日本]佐佐木大善

一個男子慌慌張張地跑到神父麵前懺悔:“實際上,殺人犯是我!”這樣的懺悔讓神父感到很困惑。

那位男子道出了一起殺人刑事案件中的殺人經過。可是,在那一案件中,已經有一嫌疑犯被捕,並且被判為死刑。作為神父,他應當馬上把那個男子送到警署,將他繩之以法,但根據宗教教規,懺悔之人的懺悔內容是絕對保密的,不能向外泄露。

神父真不知該怎麼辦了。如果他始終緘默不言,那名無辜者就會被處以死刑,他的良心就會不安,他的靈魂也會不安,而違背教規,起誓將終生獻給上帝的他來講,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神父左右為難。

最終,神父認為沉默是最好的辦法。

一天,他到另一教堂去懺悔,這一教堂的神父是他的朋友。

“對無辜者被處斬一事,我選擇了沉默。”

他將事情的經過一一坦言相告,這次感到苦惱的是他的朋友了。

出於無奈,他的神父朋友又到另一神父那裏對此事進行了懺悔。

那個無辜者受刑的那一天,神父問“罪犯”:“你還想說什麼嗎?”

“神父,我是無辜的!”罪犯大聲喊道。

“是的。”神父回答道,“全國的神父都知道你無罪,但是事情的真相誰也不能公之於眾。”

逃跑

——[日本]筒井康隆

那天,家裏隻有我一個人,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我一跳。這屋子裏除了我以外別無他人,哪裏來的聲音?我抬頭一看,門口站著一個家夥,他右手握著手槍,眼裏充滿憎恨地盯著我。

這一幕嚇得我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你……你是誰?一聲不吭地闖進別人家裏……哦,你是小偷吧?我這裏根本沒有值得你偷的東西,要不你想要什麼就拿什麼吧!”

“我不是小偷。”他答道。

“那,你想幹什麼?”

“我是來殺你的。”

“什麼?我不認識你呀,再說我與你無冤無仇呀。”

“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

“你說什麼?”我拚命地搖搖頭,“我為什麼要殺你呢?你一定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他上前了兩步。

“你會殺掉我——在十年以後,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於是我便從十年後逃了出來,通過時間機器返回到現在。假如我不殺你,那麼十年後我就沒命了。”

“可是,我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呀!你為什麼要對我這無辜的人下毒手呢?救命呀!”

我叫喊的聲音很弱,雙腳抖個不停。

他把手槍推上了膛,說道:“我的女朋友是被你奪走的,所以我要殺了你。”

“等……等等,我不是那種人,我怎麼會奪人所愛呢?”

“你會的,當時我怒氣衝天,想殺了你。沒想到你竟然躲進時間機器裏,逃到了現在,你不就是要在十年後去殺掉我嗎?”

他舉起手槍,瞄準了我。

“救命呀!你千萬慢動手!”我哀叫道。

這時,一個未曾見過麵的女郎出現了。她對他說:

“這是我丈夫,你別演戲了。你愛戀著已為人妻的我,便通過時間機器回到了我的獨身時代,想要誘惑我。結果我丈夫盛怒之下才起了殺心。”

那男子聽後,怒斥道:

“說得好聽!你已在未來為我生了六個孩子,卻偷光了我的錢,通過時間機器跑去跟這個男人結婚。我惟有現在殺了他,才能把你拉回到我身邊。”

他終於開了槍。

“住手!”隨著那聲叫喊,那女郎撲上前去,子彈從我的身邊飛過,打在牆上。這樣下去,我肯定會被殺死的。

“好,”我別無選擇,於是就跳進了時間機器,說道,“看來我隻有把你媽媽殺了,才能讓你停下這種愚蠢的行為。”

有百科全書的人

——[瑞士]瓦爾特·考爾

在一個遠離通衢大道的偏僻小村裏,想找一家像樣點兒的、可供稍有身份的旅客投宿的旅店都很難。村裏有個小火車站,不過也小得可憐。這個偏僻的小村簡陋得好像是一夜之間建造起來的。

村裏的房屋都被太陽曬得黑乎乎的,但十分幹淨整潔,院子裏和窗台上盛開著五彩繽紛的鮮花,每一個真正的村莊理所當然應該這樣。每間房屋的四周都有一圈高高的柵欄圍著,院子的小門上掛著許多牌子,都寫有一些警示性的文字,如提防猛犬或者嚴禁乞討和挨戶兜售等等。

有一天,天氣很好,住在村裏的一位先生幹了一件前所未聞的事。那些愛搬弄是非的女人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他身後還尾隨著一些遊手好閑的小青年,一直跟他到小火車站。原來,這位先生買了一張火車票。火車站站長每天總要和村公所文書、煙囪師傅、村公所公務員一起玩玩雅斯牌,這件事是他在玩牌時隨便說起的。

村裏沒有真正的教師,否則,村公所公務員大概也不會有此殊榮,能與村裏的這幾位紳士坐在一起玩牌。鄰村倒有一所學校,但是,到了冬天,孩子們上學就有了困難,再遇上下雪,道路被積雪覆蓋,上學就更困難了。

可是一張火車票有什麼新鮮的呢?原來我們的這位先生買的可不是一張到鄰村的車票,也不是一張去縣城的車票!不是這麼回事。這位先生想冒次風險,進城去闖蕩世界。

幾位紳士都不同意,連連搖頭。他們試圖說服這位先生,讓他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完全沒有必要,況且還引起了大家的疑心。直到現在,村裏人還認為根本沒必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闖世界,自父親那一輩,甚至祖父那一輩起,村裏的人不都是這麼生活、這麼長大的嗎?

這位先生想去城裏,就是想改變他現在的生活,況且車票都已經買好了,明天一早就準備動身。村裏的紳士們不無感歎地說:是啊,是啊,凡是下定決心要闖入不幸的人,別人是無法改變他的想法的。我們肯定,災難在大城市等待著他。

他究竟想去那座城市尋找什麼呢?

這位先生對此事隻字不提。婦女們洗衣服時議論得更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這位先生出了家門。街上許多小青年前呼後擁,吵吵嚷嚷,一直把他護送到火車站。

這位先生如願地登上了窄軌火車,到了鎮上又換乘直達快車,順利地來到了他向往的大都市。

他到這個大城市想做什麼,這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當然也就沒法回答那些牌迷了。他心裏有一種感覺,可是要他說卻又說不出來。

他穿街走巷,眼睛時而瞧著這家商店,時而盯著那片櫥窗。心裏的那種感覺,那種不可言狀的感覺告訴他:別著急,這些東西你都不需要。

在一家書店門前,這位鄉下來的先生停下了腳步。玻璃櫥窗裏陳列著各種圖書,有厚,有薄,有燙金的,也有不燙金的,還有彩色封麵的。他突然之間意識到:“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我正是為這些才到都市來的。”一本厚厚的、價格不菲的書平放在玻璃櫥窗裏。書的旁邊放著一個很大的硬紙牌,上麵的文字告訴他,如果買下這本價格昂貴的百科全書,任何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走進書店,這位先生覺得,知道一切事情,回答所有問題,恰恰就是他要尋找的。這時,他想到村子裏的那一個煙囪師傅在村民麵前總是裝腔作勢,因為他經常從鄰村的同行那裏借閱報紙,所以他的知識相對豐富。他還想到火車站站長,每次從肉鋪老板那裏買一截兒粗短香腸當早餐,這樣便能偶然得到小半張報紙,然後也自以為了不起地說大話。

書店的夥計待人非常熱情,他向這位先生介紹了有關這本書的一些情況,然後又問他想要皮封麵的,還是亞麻布封麵的。這位先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這對夥計來說再好不過了,便包了一本皮封麵的書給這位先生。

這位先生買了回家的車票,在火車上就已按捺不住地想看一看這本書。於是他偷偷摸摸地取出那本書,躲躲閃閃地翻開,就好像是在翻一本低級下流的小冊子(村公所公務員常看的一本小冊子,表麵盡是些裸體女人。他經常在午夜時分、消防演習之後,讓大家傳閱。現在,那本小冊子早已破舊不堪了)。“吼猴屬”是躍入他的眼簾的第一個詞條,他讀了讀關於吼猴屬的解釋。緊接著在吼猴屬的下麵提到了一位叫布呂爾曼的將軍。他覺得書裏寫得很清楚,自己完全看懂了。在換乘窄軌火車之前,他把書重新包好,然後端坐在那裏,滿臉通紅。想到今後可以在人前炫耀他的學識,心裏便樂滋滋的。他似乎看到了煙囪師傅的小胡子在顫抖。平時,隻有當煙囪師傅手上握有兩張A並向對手暴露了自己的牌力時,他才會那樣抖動他的小胡子。

果然,一切都如這位先生所願。他淵博的知識和人們對他的知識的了解,就像瘟疫一樣在村子裏迅速傳開。煙囪師傅不甘示弱,想方設法維持自己的權威地位,他蹙著眉頭,露出一副充滿疑慮的神情,對巫術和幻象大談闊論。

然而,有天夜裏,當村裏幾乎所有燈火都熄滅之後,煙囪師傅便乘著夜色摸進了這位先生的家。他終於登門求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