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蛙旅行記
——[俄國]弗·米·迦爾洵
在遙遠的地方,有一隻健壯的青蛙。它歇在一個泥塘裏,每日過著與普通蛙一樣的日子——捉蚊子和小蟲。到了春天,它就和夥伴們一塊兒呱呱地大聲叫著。它的一生也許就會這樣平淡地度過,——當然啦,假若鸛不把它吃了的話。不料發生了一件事情。
有一天,青蛙蹲在一截露出水麵的樹樁上,任憑溫溫細雨打在身上。“啊,潮濕的天氣多好啊!”它想,“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
濕濕的牛毛細雨輕輕撫摸它的背部,它感到那麼美妙,那麼舒服,時不時地呻吟幾聲。不過幸好它還記得:眼下已經入秋,蛙的叫聲也應該守規律的——要叫得等到春天,如果它現在叫喚,那便有損自己青蛙的尊嚴。所以它趕緊把嘴閉緊,繼續感受美妙的細雨。
空中傳來了一陣陣飛禽的聲音。是一種野鴨,它們飛來的時候,翅膀劈開空氣,聲音就像是吹著破舊的口哨。“咐,淋,淋,咐。”每當這種野鴨成群結隊地在你頭上高高飛過的時候,這種聲音就會在空中頻繁響起。鴨子飛得很高,蛙必須要很仔細地看。這一次野鴨子劃了一個很大的半圓,輕輕地落下來,呆在離蛙不遠的地方。
“呷,呷!”一隻野鴨叫道,“路還遠著哩,得找點東西填飽肚子。”
青蛙趕快藏在了水草裏。雖說它也知道,野鴨是吞不下像它這樣又大又肥的青蛙的,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適當的保護總不會有錯的。隨後,它經再三考慮,還是決定把它那個長著一對鼓泡眼的腦袋探出水麵:它似乎對這些野鴨的去向非常感興趣。
“呷,呷!”另一隻野鴨叫道,“天越來越冷啦!快回南方去!快回南方去!”
而且這得到了全體野鴨的響應。
“諸位鴨太太們!鴨先生們!”青蛙壯了壯膽說,“為什麼要長途跋涉去南方?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嗎?”
野鴨一下子圍了上來。開頭它們倒真想吃了它。但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了,青蛙太大了,它們的喉嚨太小了。於是,所有的野鴨拍打著翅膀,齊聲叫起來:
“南方可好啦,那地方現在也暖洋洋的!那兒的泥塘又可愛又暖和。那的食物應有盡有,真是棒極了!”
它們嚷嚷不休地誇著南方種種的好。青蛙好不容易才說服大家不要作聲,並請其中的一隻野鴨——在它看來,這隻野鴨頗具領導氣質——介紹一下南方是怎麼回事。等那隻野鴨講完了南方的情況,青蛙的心裏早已飛向了南方,而且它又補充問了一句對它來說很重要的事情:
“那兒真有許多小蟲和蚊子嗎?”
“你一輩子也吃不盡!”一隻野鴨回答說。
“呱呱”青蛙叫了一聲,但又急忙轉過頭來,瞧瞧近處有沒有它的夥伴,惟恐它們聽見了會斥責它不該在秋天裏鳴叫。因為這個消息實在太令它興奮了。
“我也要和你們一起上路!”
“這就怪了!”一隻野鴨驚叫道:“你不會飛,我們自己都顧不過來呢!”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青蛙問道。
“快了,快了!”野鴨都叫了起來,“呷呷!呷呷!這樣的破天氣!回南方去!回南方去!”
“請允許我考慮五分鍾,”青蛙說道,“我要去南方,而且一定不會拖累你們。”
青蛙很快地潛入水底,一頭紮進爛泥漿,把整個身子埋在裏麵,看來這是它一貫的思考方式。五分鍾過去了,野鴨已經準備起飛,突然,青蛙從剛才歇著的那根細枝旁的水裏探出頭來,“辦法總會有的。”青蛙說,“請你們中間的兩位各自叼住一根樹枝的兩頭,我呢,在當中咬住它。這樣我就可以和你們一起飛了。隻要你們不呷呷叫,我也不呱呱叫,那麼就一定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這隻青蛙雖說不算很重,可是帶著它飛上幾裏,還得不出聲,野鴨們似乎有些為難。但青蛙的想法的確獨特,於是它們一致同意把它帶上。它們決定兩個鍾頭換一次班,因為正像一則謎語所說,野鴨有那麼多,再加上那麼多,再加上一半的那麼多,再加上四分之一的那麼多,而隻有一隻青蛙。所以,每隻野鴨的工作量並不是很大。它們找了一根很好的結實的樹枝,兩隻野鴨各自叼住它的一頭,青蛙則咬著樹枝吊在當中。旅行開始了,它們帶著青蛙飛得那麼高,這使青蛙興奮極了。
開始,兩隻野鴨飛得不齊,老是扯動樹枝,可憐的青蛙隻得在空中晃蕩,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它拚命咬緊牙關,免得從空中跌落。不過,這種狀況很快就使青蛙習以為常了。它甚至開始關心周圍的風景了。雖說這些景物它也很難看清,因為它既然吊在細樹枝上,隻能看到後麵的和稍稍偏上的東西。但它畢竟經曆了其他夥伴沒有見過的世麵,這使它的虛榮心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真是聰明!”它暗自思忖。
一對野鴨帶著青蛙在前頭飛,跟在後麵的野鴨子們一邊飛,一邊吵吵鬧鬧地誇著青蛙聰明。
“真是一隻聰明的青蛙,”它們說,“從未想到過它會這麼聰明。”
青蛙簡直忍不住要謝謝它們。但是它提醒自己:隻要一張嘴,自己就會送了自己的命。就這樣,青蛙晃蕩了整整一天,因為帶它的野鴨靈巧地交接樹枝,全在飛行中換班。這麼高難的動作可把我們的主角嚇壞了。這確實需要點勇氣,而青蛙是有勇氣的。傍晚時分,大夥兒落在一個泥塘裏,隻有一個晚上的休息時間,第二天一早,它們又上路了。不過,這一次旅行家為了更好地觀賞沿途風光,在咬樹枝的時候,順帶把姿勢也擺正了。野鴨在收割莊稼的田地上空、在樹葉變黃了的林子上空、在堆滿了糧垛的村莊上空飛過,到處都有辛勤勞動的農民。人們瞧著這群野鴨,發現其中有點異樣,都用手指指點點的。青蛙多麼希望飛得離地麵近一些,好將自己的絕頂聰明展示給人們。等下一回休息時,青蛙說:
“飛低一點兒吧,我感到有些頭暈。”
野鴨照蛙的話去做了。第二天,它們飛得很低,這一回,人們的議論聲可以被清楚地聽見了。
“瞧!瞧!”一個村子裏的孩子們叫道,野鴨子帶著一隻青蛙!”
青蛙聽到這喊聲,心裏像開了一朵野百合。
“瞧瞧!”另一個村子的大人叫道:“這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他們不會認為是這些野鴨想到這些主意的吧?!”青蛙想道。
“瞧!瞧!”又一個村子裏的人們叫道,“真是樁怪事!這個主意一定是哪一隻聰明的野鴨想出來的。”
驕傲的青蛙忘記危險,張大嘴巴叫喊:
“是我!我!”
接著便是個漂亮的自由落體。野鴨都呷呷地大叫起來,鴨子試圖在半空托住青蛙,但沒有托住。青蛙張開四腿兒,急速地朝地麵栽去。青蛙並沒有從它剛才叫喊的地方筆直掉到那條硬梆梆的路上,而是掉在離那裏很遠的一處地方,這對它來說算是萬幸,因為落點是個很厚很厚的爛泥塘。
就連這種時候,青蛙還是沒忘記“提醒”大家:
“是我!是我想出來的!”
但沒有誰去聽,泥塘裏的那些青蛙被這突如其來的撲通聲嚇壞了,沒有一個來迎接這位新人。當它們重又露出水麵的時候,都好奇地看著這個大吵大嚷的家夥。
從此,青蛙就吹起了牛,說它一輩子如何費盡心機,終於發明了一種嶄新的、不同尋常的辦法——讓野鴨帶上它四處旅行;說它如何弄到了供它驅使的野鴨,而這些野鴨對它是惟命是從;說它如何遊覽了美麗的南方,那是個天堂,食物供應充足,一輩子也吃不完。
“路過這裏時看到了你們,我想不探望自己的同類一下是講不過去的。”青蛙說,“我要在你們這兒待到春天,然後,野鴨會來接我走的。”
現在,野鴨已經到了南方,它們並沒有把青蛙的失蹤當回事,隻當是少了個累贅。
大操大辦的婚禮
——[前蘇聯]濟斯金德
在我眼前的這個女人年紀並不輕,那身裝扮以我的水平無法恰當的形容。她滿麵春風地闖進我的房間,並鄭重其事地對我說:
“阿列克謝·帕雷奇,我要做新娘了!就在明天!”
“恭喜恭喜,衷心恭喜你!”麵對人家這樣的好事,我通常是這兩句好話。
“謝謝!謝謝!你是我的知己,我們認識那麼久了,我想您一定能賞光的……”她嬌聲媚氣地說道。
“當然,當然。”我點了點頭。雖然我明天想做的事情很多,而應邀的則是我們倆——我和我那輛久經風雨的“莫斯科人”小轎車。說實話,她大概對我的車比對我這個人更感興趣。
“那麼……12點在婚禮宮舉行結婚儀式,然後休息。晚上在‘小鈴鐺’餐廳舉行喜宴。二樓乙廳……”
“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客氣地說。
“我倒很想,不過今天我實在是太忙了。”準新娘說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跟你說,婚禮規模很大!大得驚人,為那‘小鈴鐺’就得花一千二百盧布!”
“多少?”
“一千二百盧布!”準新娘有些感慨,“有90位客人!每人一份小吃,每人一份烤羊肉或烤雞,這還不算,吃了冰淇淋,還得喝汽水。我希望那天,客人們會收緊肚子才好!”
“這的確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搖了搖頭。
“有什麼辦法呢,還好我有錢。早先我第一次出嫁時,婚禮哪有像現在這麼辦的,向來是以簡簡單單為主調。第二次也是這樣。如今辦婚禮都得大操大辦!結婚禮服,長頭紗,出租汽車,都要精心修飾一番,就像它們也要結婚似的。”
“一點沒錯!”
“你知道嗎?我不得不這樣做?藏拉奇卡·科茲洛圖羅娃結婚時,有60個客人……我總得弄得比她強吧!我可不能給比下去!順便告訴您,她也要來的!她可不能錯過這重要的時刻。讓她開開眼,瞧瞧別人是怎樣結婚的。”
“你們最好登記一套合資住房。”
“用不著!我丈夫已購置了一套很棒的住房,工廠出了一半的錢。”
“家具呢?”
“那也不成問題。我們說好了,由廠工會給他一個電冰箱,我出一部電視機。我丈夫的同事湊份子送張沙發床,我的女友們送台落地燈。家具是絕對不缺的!”她突然壓低嗓門:“老實說,我們就連婚禮也想花國家的錢,可是又不符合一些標準,別種方式的婚禮現在又沒有。所以,錢還得花一些,再心疼也得花呀!”這位精明的女士又一次感慨起來。
“是啊,你們搞這麼大的排場……”
“我們必須順應潮流啊!您知道斯捷潘可夫夫婦嗎?喜事辦得倒是簡單樸素……結果呢?背後遭很多人罵。而洛博格列伊金兩口子的婚禮卻讓全市的人至今記憶猶新,被人們當成範例。”
“可是我聽說,他們已經離婚了。”
“是啊!而且結婚所欠的債至今還沒還有清,但起碼瘋狂了一次呀!可我,您可別跟人說,要給每個客人送一份紀念品:鬱金香絹花。一盧布一枝。您可以想象——會使大家驚喜若狂!可至今的人都這麼做!”
幾分鍾後,這位預備新娘決定離——開了。
“那麼,請您一定光臨!”她微笑著說,並著重提了一下,“您是開您那輛‘莫斯科人’到婚禮宮吧?”簡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最後添上一句:“我丈夫的父母和我的理發師要跟您一塊兒去。”我仍保持自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