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元年(公元220年)中國曆史上有名的女詩人蔡琰麵對著死神。此刻,她最想的是能見到親生兒子一麵,可惜,這微不足道的願望也隻能成為泡影。
“唉!命運多舛!”她長歎一口粗氣,“臨死我也隻能承受感情的折磨,誰讓我生不逢時了呢?”
蔡琰,字文姬,又作昭姬,是東漢一代學宗蔡邕的女兒。蔡邕學識淵博,精通經史、音律、天文,被時人稱為“曠世逸才”,散文長於碑記,工整典雅,為時人推重,辭賦也獨步一時。又擅長書法,二篆、隸,是“熹平石徑”的大書家,而音樂又堪稱“鼓琴聖手”。
可惜,這樣一位多才多藝的大學者,再有超凡的智慧生在東漢末年,也頂多培養女兒成為一個文學家、書法家,卻未必能保全自己的生命。因為對於末代統治者來說,文人越有才華越是危險人物,這是因為他們的末日往往要越發依靠暴力,連“遮羞布”都不遐顧及;而才華橫溢的文人卻既難收買又言辭尖刻,他們的“譏諷”往往一言中的,弄得權勢尷尬英名,這時唯有斧铖才是最有力量的。漢靈帝光和元年(公元178年)蔡邕在應對如何消弭災異時因得罪了宦官而被投進了洛陽監獄,被“劾以仇怨奉公,議害大臣,大不敬,棄市”。幸虧中常侍呂強同情采邑無罪被冤,在靈帝麵前極力求情,靈帝才又詔“減死一等,與家居髡鉗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這時,蔡琰剛出生,尚在繈褓之中,但也已成為罪隸,隨著勉強保住了首級的父親充軍到北方荒涼之地。
蔡邕命運多舛,在京城之外亡命了十二年,蔡琰自然也得拖著稚嫩的腳步跟著東奔西走。十二年後,蔡邕在董卓把持朝政時,當了侍禦史,官左中郎將。然而在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四月,董卓被誅,蔡邕也以依附董卓罪被司徒王允關進了監獄,不久便瘐斃在鐵窗之下。
這時,蔡琰已經有過一次不幸的婚姻。她十六歲時嫁給河東人衛仲道,婚後不到一年,丈夫不幸病死。無兒無女,返回娘家,卻又遭際戰亂。東漢興平年間(公元194——195年)文姬被擄北去,受盡了非人的折磨與淩辱,她和許多做了俘虜的老百姓一起,背井離鄉,日夜被驅趕,呼天搶地,無法生存:“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彼蒼者何辜?乃遭此厄禍!”輾轉流離了三千裏,到了南匈奴,被迫嫁給了左賢王。在那裏一住就是十二年。
獨在異鄉為異落,而這“異鄉”卻是滿目荒涼的北方大草原,一個舉目無親的女人,在這空曠的原野上越發地感到索漠。冬天,凱凱白雪把祁連山脈裝扮得過分冷酷,春日,尖利的寒風卷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黃沙,夏日隻有馬背上的嚎叫,秋天隻有屠宰羔羊的血腥。這裏找不到任何一冊竹簡,更甭說是帛書;琴棋書畫早已在這個才女身邊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隻能在左賢王的身下呻吟,為他生下了兩個強悍的兒子。除了兒子的笑容,她得不到任何慰籍,飽嚐了生活的艱辛。
曹操統一了中國北方,這位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求才若渴,聽說她流落北方,便派遣使者帶上重金玉去南匈奴贖回文姬,於是就有了中國曆史上有名的“文姬歸權”的故事。
文姬得知曹操要贖她回國的消息,立即悲喜交集。“東風應律暖氣多,知是漢家天子分布陽和。羌胡蹈舞兮共謳歌,兩國交歡兮罷兵戈。”能夠回到闊別十二載的中原故鄉,是她夢寐以求的夙願,夙願變為現實,焉能不萬分激動?況且,她深知曹丞相的董卓不共戴天,當年刺殺董卓不成是被董卓追殺不已的;而父親雖是曹公好友卻因“附董”而瘐斃,曹公不僅不株連,反而一心一意要蔡學後繼有人,聽說蔡邕無子,才令使者贖女回去繼承父業。這種胸襟實在令她感動。她深信回國可以有所作為,立即變得歸心似箭。
可是,遵照胡人的風俗嗎,她必須留下在胡地生的兩個兒子。這割舍骨肉之痛,生離死別之悲,使她五內崩裂,精神狂癡。“不謂殘生兮卻得旋歸,扶抱兒兮泣下沾衣”,“與我生死兮逢此時,愁為子兮日無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