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雲妝晚,西風罷暑,小雨翻空月墜。 牽牛織女幾經秋,尚多少、離腸恨淚。
微涼入袂,幽歡生座,天上人間滿意。 何如暮暮與朝朝,更改卻、年年歲歲。
——《鵲橋仙·七夕》
然而,這種戀情是為封建禮教所不容的,盡管兩情融融,難舍難分,但卻陰影籠罩,充滿了不詳的預感:
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
新歡入手愁忙裏,舊事驚心憶夢中。
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賞燈那得功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元夕》
趁著元宵之夜有一場約會,也就是翻天覆地的壯舉了。她需要的是戀人與她一道,心心相印、攜手並肩,衝破封建牢籠,勇往直前。為了真摯而永恒的愛情,可以蔑視封建的倫理綱常,無視社會輿論的壓力,當一個“情種”令有情人皆成眷屬。
然而這可能嗎?那個戀人卻在約會之後不久,就對她若即若離,最後竟棄之而去,留給她的隻是無窮的悵望,由失望而生出的諸多怨恨:
斜風細雨作春寒,
對樽前,憶前歡。曾把梨花,寂寞淚闌幹。
芳草斷煙南浦路,和別淚,看青山。
昨宵結得夢夤緣,水雲間,悄無言。爭奈醒來,愁恨又依然。輾轉衾裯(倜)空懊惱,天易見,見伊難。
——《江城子·賞春》
纖纖新月掛黃昏,人在幽閨欲斷魂。
箋素拆封還又改,酒杯慵與卻重溫。
燈花占斷燒心事,羅袖長供挹淚痕。
益悔風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恨。
——《秋夜牽情》
盡是劉郎手自栽,劉郎去後幾番開。
東君有意能相顧,蛺蠂無情更不來。
——《西窗桃花盛開》
又一次沉重的打擊令她玉減容衰,她在曆盡坎坷之後決定以死抗爭:“是的,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可以留戀的了。我曾兩次遇人不淑。如果說上一次是父母擇人失審的話,那後一次呢?卻隻能怨自己有眼無珠!”
赴水之前的朱淑真終於明白了男人的婚姻是怎麼一回事了。正式的婚姻隻是一種紐帶,讓他們在社取得一個位置。他們都很珍惜這個位置,功名利祿有關。隻要有了這個位置,就可占有女人,包裹占有女人的感情,在男人心目中,愛情隻在從居的地位,這跟女人是大不相同的。女人把“情”當成了唯一的、終生追求的目標,所以為了情便可以拋棄一切,用這樣一顆心來要求男子,要他們像自己一樣為情而犧牲,那隻是女人的天真。
朱淑真在死前有點大徹大悟:“何況,我與彼還是一種在世俗看來的‘偷情’!是大逆不道的‘失貞’之為。這種被視為‘邪淫’的追求對男人來說是會視為畏途的。偶而萬萬可以,不妨逢場作戲,乃至半真半偽地有些情感投資。但是要讓他們認真,讓他們為女人那顆癡情的心負責,那就無異於緣木求魚。”
朱淑真在大徹大悟之後,隻能埋怨自己:“太癡情了!自幼養成的情為至上的秉性,在男人的世界裏隻能是自我欺騙的甜夢而已。現在夢醒了,我也就該離開人間了。”
她的詩在“十不存一”的情況下還留下了三百多首,後來的人給她整理的,命名位《斷腸集》其詩中有這樣一段話說到了她的死:
“其死也,不能葬骨於地下,如青塚之可吊,並其詩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侍者,百無一存,是重不幸也。鳴呼,冤哉!予是以歎息之不足,援筆而書之,聊以慰其芳魂於九泉寂寞之濱,未為不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