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琬臨終歎婆媳關係難(3 / 3)

醒來之後,她把往事據實告訴了趙士程。趙士程通情達理,知道心病還得心藥醫治,就讓仆人按照唐琬的意思,給陸遊送去了一份酒菜。

陸遊當然明白唐琬的良苦用心?唐琬的身影又何嚐不是日夜縈繞在他的心頭?一份酒菜一片深情,喚起陸遊心底巨大的感情波瀾。借酒澆愁愁更愁,咽菜憶舊舊更濃。往事積壓在心頭,陸遊揮毫在沈園壁上題下了一首悲痛欲絕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琬本來已經是柔腸寸斷了,她估計憑陸遊的憂國憂民,科舉定然不利,正為不能為陸遊分憂悵然不可名狀時,又讀到了陸遊的《釵頭鳳》,這時更加心碎。把滿腔血淚也化作了一首和詞:

世情薄,人情惡。兩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確實是今非昨了,人各東西,想寫個短箋敘說一下心事都難於上青天了。滿腔血淚都得嚴嚴實實地隱瞞著,是誰把一對人間絕佳的伉儷弄到了這種局麵?親人的手炮製了如此的悲劇,世間的人情酒險惡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沈園邂逅為這場悲劇增添了更多的血淚,在唐琬已經滴血的心靈上又深深地捅了一刀。唐琬一病不起,輾轉在病榻上默默地流著沾滿了血的眼淚。

很快就病入膏肓了,她那麼多病的身子再也忍受不了感情的折磨了。

她在彌留之際想自己這場悲劇的根源,想得好醒豁:“是的,是我的親姑姑,我的婆婆把我跟陸遊生生拆散的。我們倆一點點芥蒂都沒有,從孩提時代到結縭三年,從未紅過一次臉,更無吵過一次架,心心相印,相濡以沫,形影不離,感情如膠,可是隻因婆婆乖戾,就隻能生離死別,婆婆是太狠心,太狠心了!”

“可是這能怨婆婆嗎?”麵對死神的唐琬反而原諒了婆婆,“婆婆這一生看到的夫妻實在太少,太少。她是以自己的楷模的呀!卂是跟自己當場不一樣的都是異端,都該糾正,而那些跟自己標準像抒格的,更應該摒棄。她有她的道理!在她周圍根本就不曾有過我跟陸遊這樣恩愛的夫妻,她受不了男歡女愛這樣的夫妻關係,實在是必然的呀!不該抱怨她。”

“可惜,每個女人總得嫁人,一嫁人就得有婆婆。找了丈夫,同時也就找了個婆婆。婆媳關係是無法回避的。”彌留中的唐琬為這一點而惋惜,“這種關係很難處理好,婆婆的生活早已成為過去,可是留下深深的軌跡很難讓她忘記,這些軌跡就成為一種規矩,一種範例,而媳婦卻全然無知。是的,我又何嚐不是處處想投婆母之所好呢?我多想當循規蹈矩的小媳婦。可是我當不成,我不知怎的就會讓她非常不滿意。婆婆畢竟是他的媽,而不是我的媽,我永遠也鑽不到她的心裏去。

“是的!婆媳的心事永遠隔膜的。我可以跟丈夫默契得就像一個人一樣,可無法跟婆婆做心靈的交流。我多麼想隻有新婚時的婆媳客情,在最初的承歡之後就各自東西,那樣,或許就會彼此不會交惡,我也就會給她留下一點點好印象,或許就不會被休了……”

她這麼想,覺得未能及早與婆婆分居實在是絕大的遺憾,可是很快就恍然大悟了:“這怎麼可能呢?陸家是個大家庭,討媳婦來就是為了侍奉公婆的呀!分居?真是癡心妄想!”

她就在鬱鬱寡歡中離開了人間,才3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