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顧橫波臨終歎虛榮(2 / 3)

不久,倒是有一位有才的追求她,就是號稱“曲中狎客”的張魁。張魁喜吹簫度曲,且“少美姿首”。為了取悅顧橫波,他每天清晨“即到樓館,插瓶花,蒸爐香,洗岕片,拂拭琴幾,位置衣絎,不令主人知也。從此什婢皆感之,貓狗亦不厭焉。”連眉樓的鸚鵡見了他都會說:“張魁官來。阿彌陀佛。”真是殷勤到了極點。

然而——慕才與許身,畢竟是兩回事。有才而無財,也是滿足不了她的虛榮的。她要論嫁娶,至少不能低於卞玉京和柳如是的標準,她要對得住自己的盛名。

這時,龔芝麓來了。

顧橫波幾幾乎乎是立即決定這龔芝麓就是自己的意中人,她迫不及待了。

這個龔芝麓,20歲中進士,任湖北蘄春縣令,三年後就調任京官,成為給事中;何況,他還年貌相當,僅僅大了四歲!

更重要的是,這個龔芝麓能夠以詩文與與錢謙益、吳偉業並稱“江左三大家”。這是個最簡單不過的算術:柳如是的了錢謙益‘卞玉京將得吳偉業;就剩下一個龔芝麓了,舍了他在去找誰?何況這龔芝麓還正是個前程遠大的玉人兒?她顧橫波毫不猶豫地投進了他的懷抱,盡管斯人有許多不盡如人意處。

他已有妻室,據說還賢慧美麗,她隻能為他的側室,嫁過去還得改姓徐,這其實改變不了做“小星”的本質。

他那人,時露朝秦暮楚的蛛絲馬跡,這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眼前,當然是自己的麗色才情征服了這個風流公子,讓他寫詩:“腰妒楊柳發護雲,斷魂鶯語深夜聞。秦樓應被東風誤,為遣羅敷嫁使君。”可是自己能駐顏有術,永遠腰護楊柳嗎?作為一名才妓,她看慣了那些香豔的詩篇,可是這位龔才子的詩:“傾國溫柔老是鄉,卻憐襆被待明光;鴛鴦瓦上加霜月,隻覺今宵玉漏長”,不未免有點過分的脂粉氣了嗎?一個在感情上如此輕浮的人,怎敢設想他會有操守?

然而當時這一切統統都不在思索之列了。她隻想到自己有這樣一個歸宿,在姐妹中就可以風光一場了。“我找的人,是完全可以與你們的恩公想媲美的名士!一代才子,年貌相當,比你們還略勝一籌。我等到了24歲,總算讓我等著了。讓你們羨慕去吧!”

她陶醉在秦淮河上一片豔羨的目光中,沉醉在青樓姐妹一片稱讚的河水聲裏,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然而,這位龔才子卻果真讓她的擔心不謂多餘。他在明末通知集團的傾軋中曾因削職已經表現出缺乏“氣節”了。顧橫波寫詩勸誡過他:

“今日出辭神武冠,

明朝買棹白鷗灘。

五湖大有同心客,

戈外冥鴻天地寬。”

可是,他卻在李自成攻克北京後,投降了大順,走了直指使;不久,清兵入關,他又投降大清。順治元年,授吏部給事中,後遷太常寺少卿,被人以“流賊禦史”(指降李自成)的罪名彈劾,又“降二級使用”,一個朝秦暮楚的人在宦海浮沉。這時,他就用顧橫波當了他的“擋箭牌”和“替罪羊”。

“我原欲死節,奈小妾不肯何?”

當初,聽到這種“栽贓”般的話語,顧橫波差一點被氣死。如今,死到臨頭了,這話語簡直像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她明白了。這是銘刻在她心靈深處的一道深深的創傷,是永遠不可能隨著歲月的消磨而被磨平的;不!隻能越來越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