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來到萊因河畔的科隆市,在朦朧夜色裏瀏覽市容。在審視“陰森森的高高聳起”的科隆大教堂時,他把這座被教會勢力當作他們“神聖”的象征、苦心經營了300年之久的大教堂稱為統治德國的“精神的巴士底獄”。現在那些教堂協會的無賴們企圖繼續馬丁·路德中斷過的建築,“把這專製的古堡完成”。詩人警告說,這個企圖是愚蠢的忘想,因為不久的將來,人們不僅不會把它完成,而且還要把教堂內部當作馬圈使用。
詩人離開科隆,乘車經過可愛的密爾海木到哈根,接著又從翁納城出發繼續趕路。詩人半夜經過條頓森林時,車輪脫了軸,驛夫去村裏設法修車,詩人獨自留在森林裏,四周是一片狼嗥聲。海涅把狼看成是海涅主要作品及介紹堅定的革命者,把狼的嗥叫看作是對自己表示敬意,於是便擺好了姿勢,用深受感動的態度對“狼弟兄們”發表慷慨演說:“我感謝你們的信任——/你們對我表示尊敬,/這信任在每個考驗的時候/都有真憑實據可以證明。”
就這樣,海涅的這次旅行見聞為他寫作《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積累了豐富的素材。
同年12月,海涅在巴黎與馬克思相識,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還與馬克思合作,共同編輯《德法年鑒》。在馬克思的影響下,海涅的思想加快了向革命民主主義轉變,他寫出了一係列思想深刻、藝術精湛的詩篇,如長詩《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包括《西裏西亞的紡織工人》在內的政治詩集等。
《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是一部詩體遊記,全詩共21章,沒有統一的故事情節,而以詩人遊曆的蹤跡為線索,描寫在德國的見聞與觀感。貫串全詩的主導思想是海涅的革命民主主義思想和深沉的愛國感情。這種思想感情,主要表現在對德國封建製度及維護封建製度的各種類型的代表人物的憎恨上,詩人用大量篇幅對他們進行有力的批判和辛辣的諷刺。
在最後一章,詩人宣布“偽善的老一代在消逝”,具有自由思想的“新的一代在生長”,他要為這新一代歌唱、全詩洋溢著強烈的戰鬥精神,是一部政治性和藝術性都很強的詩篇,海涅也自認為這部作品“顯示出一種比那些政治鼓動詩更為高級的政治”。難怪包括此詩在內的(新詩集)一出版,普魯士政府就宣布在德國徹底查禁,並下令:如果海涅一進入普魯士國境,就將他立即逮捕。
19世紀40年代初期,德國同整個歐洲一樣進入了1848年的革命醞釀時期,國內階級矛盾日益尖銳,特別是德國工人階級同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公開地尖銳化了。1844年爆發了西裏西亞和波西米亞的紡織工人起義,引發了德國更廣大的工人爭取階級解放的鬥爭。這種形勢對海涅的創作帶來了新的內容與特色。
1844年,海涅創作出著名的政治抒情詩《西裏西亞紡織工人》,以聲援西裏西亞紡織工人起義西裏西亞紡織工人起義是德國早期工人運動史上一件意義重大的事件。
海涅在詩中沒有單純吟詠工人的苦難,而是表現工人階級對統治者與剝削者的強烈的階級仇恨和不可遏止的憤怒。詩中的工人形象是自覺進行鬥爭的戰士,是舊世界的掘墓人,他們將三重的詛咒織進了埋葬德意誌的屍布,表現了工人階級埋葬舊世界的巨大決心。三重詛咒標誌著海涅同德意誌反動統治階級及其思想倫理體係的徹底決裂,以及對這些罪惡勢力的討伐。
在詩的最後一節,海涅這樣寫道:
梭子在飛,織機在響,
我們織布,日夜匆忙——
老德意誌,我們在織你的屍布,
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全詩形象鮮明,語言樸素明快,節奏理跟有力,如進軍的鼓點。它是海涅詩歌中最富於革命性的一首。當時,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在德國的迅速進展》一文中高度評價這首詩,並高興地說:“德國當代最傑出的詩人也參加了我們的隊伍。”
疾病纏身的晚年
作為堅定的民主主義者,海涅歡迎1848年發生在整個歐洲的革命,尤其是德國的四月革命。但很快,隨著革命的發展,他就失望地不再關心它。因為支持共和製—民主製國家形式的人一開始就是少數。
在法蘭克福國家議會對建立一個王權世襲的民族君主國家的嚐試中,海涅隻看到企圖複興1806年崩潰的神聖羅馬帝國的無用的、浪漫的政治幻夢。在革命的第二股浪潮,即1849年春夏的有力的民主革命被鎮壓之後,海涅心灰意冷地寫下了《在1849年十月》一詩。
和對革命失望相伴隨的是,貧窮和疾病,自1838年起,他的作品就列入了德國官方的查禁名單,且高踞被禁榜首,新作更難在國內出版,稿費來源幾近枯竭。與此同時,叔父所羅門·海涅對他的接濟也早已斷絕,在流亡中的詩人經濟十分拮據,不得已而領取了法國政府發給的救濟金。
“大詩人海涅領取救濟金”這事在1848年被國內的論敵知道了,海涅因此遭到惡毒攻擊,再加上生活艱苦辛勞等原因,致使他患的脊髓癆進一步惡化。
其實,海涅一直體弱多病,又患上脊髓病更是雪上加霜。而他的從1845年明顯加劇的神經痛將他永遠地固定在了病床上。此時,海涅本人相信,他得的是梅毒,但他被詳細記錄下的病程說明他得的是多發性硬化症。在幾乎癱瘓的情況下,他在自己命名的“床褥墳墓”中度過了八年。
從1846年起,海涅的病情開始惡化。一八五一年,在妻子瑪蒂爾德陪同下,海涅好不容易支撐著病體,最後一次外出參觀了盧浮宮博物館,從此以後便長年地痛苦掙紮在他所謂的“床褥墓穴”中。
在這一階段,恩格斯曾多次去探望過他,在描述海涅病情的信中寫道:“這個可憐的人憔悴已極。他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腦軟化在繼續發展,顏麵麻痹也在發展……他在精神上還保持著充分的活力。”
海涅精神上的創造力在他痛苦的臥床歲月中並沒有減弱。由於他已經無法自己書寫,他就向秘書口授詩歌和文章。這樣,在1851年10月,他出版了詩集《羅曼采羅》。
海涅的秘書卡爾·希勒勃蘭特描繪了詩人晚年病中寫作的動人情景:“海涅的聽覺衰退了,他的眼睛閉上了,詩人想看什麼東西的時候,得費很大的勁,才能用他瘦骨磷峋的手指把耷拉著的眼皮推上去。他的兩條腿癱瘓了,全身萎縮……他的病痛非常厲害……在失眠之夜,海涅就寫作他那些最奇妙的歌。整部《羅曼采羅》都是他向我口授的。每次要到清晨才搞完一首詩,接著就推敲潤色,一連幾個小時……”
1853年,海涅發表《流亡的神》,同時寫作《自白》。1854年,海涅把自己在40年代為德國《奧格斯堡彙報》寫的巴黎通訊彙編成集出版,命名為《盧台奇亞》。次年為《盧台奇亞》法文版寫前言。
這篇《前言》和《自白》,表達了海涅晚年對未來共產主義必勝的堅定信念,同時也透露出一種惶恐不安的心情。這種疑懼反映了他思想上的矛盾,也反映了當時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的不成熟。
盡管病痛纏身,海涅卻沒有失去幽默與激情。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個月,來自布拉格的女崇拜者艾爾瑟·克裏尼茲——他溫柔地將她稱為“美容斑”——的多次拜訪減輕了他的痛苦。他叫她“被愛慕的荷花”,但這種愛慕由於他的衰弱的身體隻發生在精神層麵。
1856年2月17日,海涅離開了這個世界,享年58歲。海涅生前留下遺囑,他死後不舉行宗教葬禮。他的遺體不葬在拉雪茲神甫墓地,而要安葬在巴黎蒙馬爾特高地上的公墓裏。
三天後,他被葬在法國蒙馬特的墓地。在1901年樹立的海涅的墓碑上,裝飾著丹麥雕塑家路易斯·哈瑟裏斯製作的大理石海涅半身像和這位詩人的詩《哪裏?》
在德語近代文學史上,海涅堪稱繼萊辛、歌德、席勒之後最傑出的詩人、散文家和思想家。他不僅擅長詩歌、遊記和散文的創作,還撰寫了不少思想深邃、風格獨特並富含文學美質的文藝評論和其它論著,給後世留下了一筆豐富、巨大、光輝而寶貴的精神財富。
在後世德國乃至全世界讀者的心中,他無疑已用既豐富多彩又才華橫溢的作品,為自己豎立起了一座高大、宏偉和不朽的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