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斯蒂芬·茨威格——心理描寫大師
他是奧地利的著名作家,從二十年代起,他“以德語創作贏得了不讓於英、法語作品的廣泛聲譽”。他善於運用各種體裁,寫過詩、小說、戲劇、文論、傳記,還從事過文學翻譯,但他的作品中以傳記和小說最為著稱。小說集《感覺約混亂》使他頗享國際聲譽,高爾基稱他為“第一流藝術家”。
初入文壇
1881年12月28日,斯蒂芬·茨威格出生於奧匈帝國首都維也納一個富裕的猶太工廠主家庭。
茨威格的父親經營紡織業發家致富,與大多數的同行相比,父親要體麵得多、很有教養、鋼琴彈的非常出色,書法清麗,會說法語和英語。
茨威格的母親出身於意大利的一個金融世家,從小就說意大利語(這些對於茨威格的語言和文學上的天賦的形成,無疑具有重大的影響),他們都屬於奧地利上層社會,茨威格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和資產階級上流社會的文藝熏陶。
在這樣一個上流的幸福家庭中,優裕的環境為茨威格童年的成長、受教育、文化藝術上的熏陶,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茨威格後來說:“我的父母生活都很富裕,他們是一點點富起來的,到後來變得非常富裕。”
1899年中學畢業,茨威格進入入維也納大學攻讀德國和法國文學,接觸了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研究和翻譯過法國波德萊爾和魏爾倫、比利時凡爾哈倫的詩歌。
世紀交替時期的維也納不僅是奧匈帝國的首善之區,也是歐洲的重要政治文化中心之一,如茨威格所稱,“維也納文化是西方文化的綜合”。E馬赫的經驗批判主義哲學,弗·布倫塔諾的意向本質學說,西·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古·馬勒、裏·施特勞斯在音樂上取得的世界性聲譽,造型藝術上的分離派對歐洲的影響,而在文學上則是“青年維也納”的崛起。這一切使文化古城維也納發出新的光彩,標誌著一個新的世紀的到來。
奧地利的曆史學家把十九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作為奧地利二十世紀的開始,隨著一個新的世紀的到來,必將是舊的藝術觀念、審美情趣和價值標準的嬗變。“青年維也納”正是文學領域裏應運而生的一種新的思潮的代表者,它在世紀之交的文壇上扮演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這是一個無形但又實際存在的文學團體,有如十九世紀三十年代出現的“青年德意誌”一樣。著名的批評家赫爾曼·巴爾是它的發起者和代言人,阿·施尼茨勒、貝爾霍夫曼、彼·阿爾滕伯格、胡戈·封·霍夫曼斯塔爾等人是它的重要成員。這群生於六七十年代的現代青年人追求的不再是父輩們鍾愛和尊敬的一切,他們不再唯柏林和慕尼黑馬首是瞻,而是要賦予奧地利文學一種新的麵貌,用巴爾的話來說,“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這樣一種願望:給奧地利一種具歐洲地位的文學”。
斯·茨威格的文學意識和藝術情趣就是在這種文化氛圍和文學思潮中產生和發展起來的,他走向了文學之路,並成功地邁出了最初的幾步。在自傳《昨天的世界》裏他不無驕傲,也不無誇張地說,他在價值判斷和文字表達能力上已超過了那些著名的評論家。
茨威格16歲便在維也納《社會》雜誌上發表詩作。茨威格早期的詩集1901的《銀弦》和1906的《早年的花冠》,同時,在1904年他還發表了小說集《埃利卡·艾瓦爾德之戀》。但是,此時的作品受當時盛行的印象主義和象征主義的影響,缺乏內容和新意。
在這一時期,他還寫了《忘卻的夢》,並於20世紀初發表。小說的篇幅不長,講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由於理想和現實的矛盾,兩人的價值觀念發生了不同的變化,女的追求的是榮華和富貴,男的向往的是理想和愛情,誌趣不同,當然走不到一起。
1903年,茨威格獲得博士學位後,於第二年開始任《新自由報》編輯。
1906年,茨威格的詩集《早年的花環》在萊比錫出版,同年他翻譯的羅素的《威廉·布萊克的幻想的藝術哲學》在萊比錫出版。第二年,他在萊比錫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劇作《泰西斯》,這部詩劇翌年在德累斯頓和卡塞爾上演。
對這以前的作品,茨威格曾客觀冷靜地認為自己早期的抒情詩盡管語言清新、音韻優美,可是缺少生活,缺少新意。因此,後來,好些早期詩歌後來都沒有收進集子。
從1907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除了《泰西特斯》(1907年)、《海濱之屋》(1912年)和《化身戲子》(1913年)等劇本外,他還發表了小說集《最初的經曆》(1911年),由有聲望的萊比錫島嶼出版社出版。
《最初的經曆》寫少男少女青春期萌動的心理。由萊比錫島嶼出版社出版,這是一家有聲望的出版社,霍夫曼施塔爾和裏爾克的詩集均由它印行,因此,茨威格獲得“島嶼”長年的公民權而感到“自豪”,更加強了他在創作上的“責任感”。
同時,他還翻譯了一些作品。托馬斯·曼在談及茨威格的一篇文章中高度評價茨威格的為人,在涉及他作為一個文化中介者所作出的貢獻時寫道:“傳播是他的心靈的事業,他把他生命的一半都用來去翻譯,去宣傳,去服務,去幫助。”
後來,茨威格在印度、錫蘭、緬甸和尼泊爾旅行,此後他去西歐、北非、印度、美洲等地遊曆。在法國結識了維爾哈倫、羅曼·羅蘭、羅丹等人,受到他們的影響。和這些名流的交往使茨威格眼界開闊,看到了當代文藝的最高水平,同時,也使他不至於受到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影響。因此,當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歐洲很多著名的作家、詩人都卷人沙文主義的狂熱之中,惟有少數卓越的人士,包括茨威格在內的作家能夠頭腦清醒、目光犀利地看透沙文主義的欺騙,不受戰爭狂熱的影響。
同時,在旅行中,茨威格還開始著重研究人、人的命運和人的內心。對那些被社會拋棄、被生活壓扁的畸形人充滿了同情,他在作品中描寫了這些人的命運。
這期間他還發表了專著《魏蘭》(1905)、《艾米爾·瓦爾哈倫》(1910)以及評論等。這些作品為茨威格在文壇上取得了立足之地,有些也得到了好評,但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
從整體上看,它們還不夠成熟,缺少自己的風格,隻是為他此後的成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茨威格本人對此有清醒的認識,他在回顧青年時代的創作時,做了這樣的苛評:“雖然我很早(幾乎有點不大合適)就發表作品,但我心中有數,直到二十六歲,我還沒有創作出真正的作品。”
1911年,茨威格的第二本小說集《初次經曆》出版了,這是他第一本引起反響的作品。作家和評論家弗裏頓塔爾指出:“這個集子中的小說才使他開始成為一個小說家(Novellist)。”
這本小說集有一個副標題:兒童國度裏的四篇故事,收有《朦朧夜的故事》、《家庭教師》、《灼人的秘密》和《夏天的故事》。這幾篇小說用青春萌發期的兒童視角去觀察為情欲所主宰的成人世界,作者以極其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兒童迷惘而又躁動不安的心態。《初次的經曆》確立了他在德語文學界中的地位,表明了他正在形成自己的創作風格,展示了他在創作上的追求和自己獨特的表現形式。
去探索去描繪為情欲所驅使的人的精神世界,這成為他此後作品的一個基調,他把這部小說集稱為他“鏈條小說”最初的一部。弗裏頓塔爾在談及他的這幾篇早期小說創作上的特點時指出:他懷著熱情,帶有精神醫生進行治療時的謹慎和諒解。這部小說的題材和表現方式表明了弗洛伊德心理學說對他的影響,雖然這僅僅還是開始。
1912年,他與他的第一個妻子弗裏德裏克·瑪麗亞·封·德曼尼茨首次相遇,這對茨威格的生活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一戰的洗禮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這場劇烈的“地震”把茨威格拋擲到一種與過去生活截然不同的生活中去了。在藝術上敏感而在政治上卻顯得遲鈍的茨威格,處於動亂中心的奧地利,在戰爭爆發的前一年,還覺得世界“美麗而又合乎情理”。
現在,整個奧地利被一種歇斯底裏的民族主義狂熱所左右,整個歐洲陷入一場民族間的仇殺之中。戰爭才使他對時代開始較為密切地加以關注,他在當年的一篇日記中記下了如下的字句:“這是我整個生活中最可怕的一天。”
雖然從戰爭的第一天起,茨威格就從內心作出決定,做一個歐洲人,但他在一段短時間裏卻無法擺脫環境的影響,陷入迷惘和矛盾之中,並且還寫了些熱情的文章。茨威格在9月19日《柏林日報》上發表了《致外國友人》一文,表明自己忠於同他們的友誼,以及來日和他們攜手重建歐洲文化的願望。
在那時,茨威格因為體格檢查不合格,免服兵役。後來,經過朋友幫忙,他自願入伍,申請在軍事資料部門服役,職務是圖書管理員。
這場戰爭改變了茨威格的生活,使他的思想產生了變化,也為他的創作注入了新的內容。在戰爭之前,茨威格是一個超黨派之上的文化人,他稱自己是一個“令人愉悅的作家”;他不問政治,也很少關心現實問題,不僅在生活中如此,在他的作品之中也表現出來。他以前的作品,不論是小說、戲劇,還是詩歌,很少觸及敏感的時代問題,很少表現出一種批判精神。
然而,戰爭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現在麵對這場史無前例的民族間的殺戮,作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藝術家,他必然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1916年,還在戰爭期間,他創作了戲劇《耶利米》,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懷著對那個時代最強烈的對抗情緒寫這部劇本的。這是取材《聖經·舊約》中的《耶利米書》而創作的一部詩劇,寫先知耶利米預言猶太民族麵臨巨大災難,但無人聽信。在狂熱的時刻,這位先知被當做是傻瓜和叛徒,在失敗的時刻,他證明自己是一個能戰勝失敗的人,他把自己看做是主的一個卑微工具,“用我的肉體去反對戰爭,用我的生命去維護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