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弗蘭茨·卡夫卡——現代主義經典大師(3 / 3)

菲利斯長得並不漂亮,且滿口爛牙,但卡夫卡愛她。第一次婚約的結束,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開始,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他們仍舊聯係,在彼此相互遷就的磨合中,兩人有過一次快樂的同居。十天的同居直接的成果是迎來了第二次訂婚。但再一次訂婚後,這對戀人之間的戰爭如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硝煙一樣彌漫,按照卡夫卡的說法是:“沒有她我活不下去,但和她在一起我仍然活不下去。”

而第二次訂婚後,卡夫卡開始孕育《審判》,然而,這次寫作迎來的卻是鮮血從口中奪腔而出。於是,卡夫卡不再猶豫,他意識到愛情和文學之間的戰爭必須停止,就像他在日記中寫的那樣:“肺病感染隻是象征,在這種象征中,感染的炎症叫做菲利斯。”

一個月後,卡夫卡寫信告訴菲利斯,他已經決定要和菲利斯就此了結。當他提出毀婚時,菲利斯平靜友好,而卡夫卡卻哭得死去活來,五年的愛情,或者說五年的戰爭完全被他的眼淚淹沒了。

後來,在她和卡夫卡徹底決裂以後,她嫁給了一個富裕的德國商人,1931年移居瑞士,1936年又去了美國,1955年,她同意發表卡夫卡寫給她的情書。五年後,她就去世了。1967年,卡夫卡寫給她的那些些情書作為獨立的一卷首次出版。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奧地利皇帝退位,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宣布成立,36歲的卡夫卡成了捷克公民。就在此時,卡夫卡認識了尤麗葉這個布拉格姑娘。

尤麗葉28歲,是個混血兒,父親是個鞋匠。她漂亮單純,喜歡化妝,看去像和卡夫卡曾經相識的格蕾特。卡夫卡剛從菲利斯那段愁腸百結的戀情中走出來,需要愛情的撫慰,而尤麗葉的未婚夫已在戰爭中失蹤,生死不明。

就這樣,兩個人一旦交錯,相互的經曆無需太多的鋪墊,自然就形成了火焰,他們很快就訂婚了。然而,這段婚姻卻遭到了卡夫卡父親的極力反對,他認為一個鞋匠的女兒不配做他的兒媳,他甚至刻薄地挖苦卡夫卡,如果僅僅是為了滿足性欲,與其與鞋匠的女兒結婚,還不如去逛妓院。

卡夫卡當然不會受父親的影響,不幸的是,另一個女性又出現了。她就是米倫娜。米倫娜25歲,一邊做翻譯,一邊為報紙專欄撰稿。她是個知性女人,已經結婚,丈夫也是個作家,婚姻並不幸福,住在維也納。

但在卡夫卡的眼裏,米倫娜從來就不是一個少婦,他覺得她是一個真正的少女,是少女中的少女。米倫娜是一團燃燒的火,在與她見麵的過程中,這團火燒得卡夫卡疲憊不堪,卡夫卡無論怎樣努力也滿足不了她的需要。

與與米倫娜的相遇,意味著與尤麗葉的結束。當時,他與尤麗葉仍在訂婚中,她根本不知道卡夫卡此刻正跟米倫娜打得火熱。這個溫柔善良的姑娘也許正在做著擇日作新娘的美夢。

卡夫卡一番激情燃燒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尤麗葉的身邊,他毫無保留地將他與米倫娜的遭遇告訴她,希望得到她的理解,並請她離開自己。

尤麗葉聽後,渾身發抖,告訴卡夫卡“我不能離開你”,但最後,卡夫卡還是絕情地離她而去。幾年後,尤麗葉不堪承受感情上連續的打擊,住進了精神病院,據說後來死在裏麵。

1923年,卡夫卡的生命行將接近尾聲,一個渾身散發著貞潔和情欲氣息的波蘭女孩在海邊朝他跑來。女孩名叫多拉,19歲,在德國的難民營當誌願者,是孤兒院的裁縫。

女孩張開的雙臂就像天使的翅膀一樣,讓卡夫卡找到了最後的幸福。這最後的時光,卡夫卡拖著病弱的身體去到德國與這位天使同居了半年。

多拉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卡夫卡,不僅使卡夫卡最後看到了人類最溫柔的光芒,也使他完成了又一篇重要的小說《地洞》。由於病情不斷惡化,卡夫卡隻好轉院回到家鄉。不久,多拉隨後前往,盡了一個最溫柔情人天使般的責任。最後時刻,卡夫卡曾打算與多拉結婚,並寫信給多拉父親,但後來卻沒有結果。

就這樣,雖然認識了很多女性,卡夫卡卻終生未婚,至於他這種奇怪的愛情,也許像他的作品一樣充滿著悖謬:“沒有她,我不能生活;和她在一起,我也沒法生活。”兩難中,他最終選擇了沒有她的生活。

審判與《審判》

一戰爆發前,卡夫卡還在為與菲利斯訂婚和結婚的事而煩惱不已。為此,卡夫卡6個星期沒有給菲莉斯寫信。菲莉斯在焦急不安之餘,委托因工作需要來往於柏林和布拉格的女友格萊特作為中間人與卡夫卡接洽。

然而,就在與格菜特接觸的時期,卡夫卡暗中與她發生了異常親密的關係。據後來卡夫卡研究者們認為,格萊特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大約在這同時,卡夫卡與格萊特的曖昧關係被曝光。7月11日,卡夫卡奔赴柏林,第二天,在他下榻的阿斯卡尼施霍夫旅館,由菲莉斯及其妹妹、格萊特、以及一位作家組成四人“法庭”,對卡夫卡進行了“審判”。

深受打擊的菲莉斯作出了強硬的反擊,而格萊特出示了卡夫卡給她的書信,並朗讀了其中劃有紅線的內容。最後,這個獨特的“法庭”判決解除菲莉斯與卡夫卡之間的婚約。

遭遇“審判”後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奧匈帝國卷入了戰爭,而卡夫卡因為體檢不合格,避免了服兵役。

解除婚約,大戰爆發,許多家人朋友離開家庭,這一切終於向卡夫卡提供了他渴望已久的孤獨環境,雖然本質上他也像害怕人群一樣害怕孤獨。此時,卡夫卡開始沒日沒夜地寫作,進入了休筆一年半來又一個創作高潮。

就在戰爭爆發的第二天,卡夫卡的日記中出現了一個虛擬的名字約瑟夫·K,這個名字就是後來卡夫卡重要的長篇小說《審判》中的主人公。到當年的10月初,這部書最初幾章的寫作業已完成。

12月初,《審判》已經進行到第八章了。正在這時,菲莉斯妹妹愛爾娜來信告之,她們的父親因心髒病突發去世,她們的家境變得十分困難。

此時,卡夫卡深深內疚起來,他認為:“是我造成了菲莉斯的不幸。”這樣一種內疚感和到本已十分沉重的身心狀態中,一並苦苦折磨著他。

也許正正因為如此,卡夫卡中斷了《審判》第八章的寫作,並以極大的努力,在12月寫出該書第九章《在大教堂》,並在第二年年初寫出最後一章《結局》。

《審判》無疑是卡夫卡第二個創作高潮期的最傑出作品。這部作品主要講了一個30的銀行經理約瑟夫·K在自己租的房間被兩個差役逮捕了,卻沒有宣布他的罪名。差役並沒有指出他們所供職的機關。K沒有被帶走,但要呆在家等候來自審問委員會的指示。那天晚上,K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看一個妓女艾爾莎。

K的房東格魯巴赫太太想去安慰K,但無意間惹惱了K,因為她猜想K的被捕可能與他和他隔壁的房客布爾斯特納小姐的曖昧關係有關。深夜,K和布爾斯特納小姐談論起他的困境,但在最後吻了她,這印證了房東先前的猜想。

在初審時,K被通知去一個當地的法庭,但卻沒有被告知時間。這導致他要浪費時間來等被傳喚。當他最終被傳喚時,卻莫名其妙地被告知已經遲到了。

審訊一開始,他就被問了一個錯誤的問題,法官把他的身份搞錯了。K在氣憤地法庭上說了許多——對被捕一事感到不滿,並質疑法庭的能力和公正性。當他走的時候,初審法官對他說:“今天,你自己拋棄了審訊肯定會給被告帶來的全部好處。”

在空蕩蕩的審訊室中—學生—辦公室裏,K想去見見預審法官,但他隻找到了“法院”門房的妻子。在她的幫助下,K翻翻了法官的書,驚訝地發現這都不是些法律書,而是一些色情書籍。這個女人試圖誘惑K,而K決心順從她,以示對法庭的蔑視和挑戰。

K一個有影響力的叔叔來看K,那位叔叔在法院裏有個當書記的朋友。他對K的困境表示同情,但對K低估這個案子的嚴重性感到很擔憂。K的叔叔把K介紹給一個律師。這個律師身體不好,由一個護士萊妮照顧。K在他的叔叔和律師還有那個法院的書記談話時,偷偷和萊妮親熱了一會兒。K的叔叔對此生氣,他覺得這可能會對K的案子不利。

K去見了一次律師,發現他反複無常,而且對案子幫不上什麼忙。K回到銀行後覺得他的同事們都在和他搗亂。K的一個主顧建議K去見見蒂托雷利。

蒂托雷利是一個個給法官們畫像的畫家。他雖然沒有什麼正式職務,但對法院了解頗深。他說:“你知道,一切都屬於法院。”他給K想了幾個辦法,但這些辦法都會造成不好的後果。因為這些辦法非常費力,而且結果並不徹底。K的前景不妙。

後來,K決定由自己來掌握命運,他去見律師,並打算解聘他。在律師的辦公室,他看到一個被踐踏的人——穀物商勃洛克。勃洛克的案子已經持續了5年之久,他太依賴於律師所提供的一些沒有什麼用的建議,在律師麵前他完全失去了尊嚴。這到這幕情景,K相信繼續請律師有弊無利,於是幹脆解聘了他。

一次,K要帶一個從意大利來的主顧參觀大教堂。但這個主顧沒有來,正當K要走的時候,一個牧師叫出了K的名字,盡管K從來沒有見過他。

這個牧師為法院工作,他給K說了一個寓言,這似乎在說K的案子已經不可挽回了。而牧師的話也暗示了K最後的結局。

在K三十一歲生日的前一天,,兩個黑衣人把K帶走了。K幾乎沒有反抗,顯示出他早就預料到此事不可避免。在被押解的路上,K看到一個形似布爾斯特納小姐的人。最後K被帶到一個采石場,兩個黑衣人處死了K。

很多對過《審判》都認為,該作品是一個讓人心悅誠服的故事,他的每一個環節,都自然開展,但同時也能看出,所有的事件都是不可能的,都是臆造的,甚至無比荒誕的,但它因為百分之百的忠實於個人經驗,你相信K是隻能那麼做的。

在全世界,似乎隻有卡夫卡,準確地描述了司法和製度,除了在那種象征性中書寫著製度的荒誕之外,我們必須認同社會是按照大多數人的意誌去運行的。即使有著不公和恥辱,那也是公共的,全體的。

K的悲劇,僅僅在於他一直在忙碌,尋找並努力認同它其實是拒絕的現實。他是他自己的對立麵。所以,即使無恥的畫家,在談到法官那肮髒齷齪的形象時,他仍然可以將其親切地稱為朋友,其實他們也是讀者的朋友,因為我們在閱讀時,似乎在體驗著與K相同的命運,但在整部小說的遠處,你得承認,你並不是K,不僅不是K,甚至是你不想成為K,因為那是愚蠢而消極的。《審判》的荒涎是戲劇性的,但它不是私人性,它是一個公然的假設,它是二十世紀第一部使人顯得絕對被動的作品,它書寫了一個二十世紀處境最艱難的人。

《審判》一書不僅以傷筋動骨的“審判”、“判決”和罪感問題讓卡夫卡深受觸動,而且也以較大的工作量以及突擊性的工作進度一時耗盡了卡夫卡的精力。第二次創作高潮實際上已告一段落。

病逝與榮譽

第二個創作高峰的兩年後,卡夫卡又開始把精力放在了寫作上。從1916年11月到1917年4、5月之交,卡夫卡度過了一個豐產的冬春,創作了大量短篇作品:《橋》、《獵人格拉胡斯》、《騎桶者》、《豺狗和阿拉伯人》、《新律師》、《鄉村醫生》、《在胡同裏》、《在馬戲團頂層樓座》、《視察礦區》、《鄰村》、《弑親者》、《鄰人》、《中國長城建造時》、《往事一頁》、《敲了莊園的大門》、《十一個兒子》、《雜種》、《致科學院的報告》、《有家眷人的心事》以及一個劇本《守墓人》的片斷。這一些作品都沒有很大的篇幅,但它們相當晦澀,有的甚至十分怪誕。

事實上,它們都是卡夫卡深刻哲理思考的產物。就創作的藝術形式而言,它們無可置疑地確立了卡夫卡作為“短篇和小型題材專家”的地位。而它們的內涵則從新的藝術角度折射出卡夫卡生命複雜的本質。

在感情的衝擊及寫作勞累的帶動下,本來就虛弱的卡夫卡身體逐漸不行了。1917年8月的一天,卡夫卡在遊泳時咳出了血。

最初的兩位醫生都把卡夫卡的病誤診為一般性的上呼吸道感染。可是,在大咯血之後的第二天夜裏,他又吐了一點血。再往後,他逐漸自感呼吸急促,並伴有越來越嚴重的咳嗽、發燒、虛汗等症狀。

9月4日,卡夫卡被醫學權威確診為肺結核。5日後,卡夫卡致信菲利斯,告之自己的病情,表明自己接受這一事實,但認為診斷尚未完全確定,病情將如何發展還是一個未知數。

十多天後,菲莉斯前來看望卡夫卡,但兩人之間已無更多的話可說。以至卡夫卡私下責備自己,“我是個冷血動物,我毫無感情。我冤枉了她,讓她受了酷刑,而且,我還親自使用刑具!”

1924年6月3日淩晨4點,卡夫卡最後一個女友多拉手中拿著一束和自己一樣美麗的鮮花站在卡夫卡的床前,他深深地聞著帶有少女氣息的鮮花的芬芳,慢慢地合上了他不想關閉的靈魂的雙眼,年僅41歲。

卡夫卡的遺體被運回了布拉格,並於6月11日安葬在斯特拉斯尼茨的猶太公墓。而他的朋友布羅德在卡夫卡死後違背了卡夫卡的遺願,沒有將卡夫卡的作品銷毀,而是使它成為了不朽之作而流傳了下來。

卡夫卡常采用象征、夢幻、隱喻、誇張的手法,作品往往總體荒誕而細節真實。他的主人公都由一種莫明的勢力支配著。這種勢力控製著人物的生存狀態,怎麼也無法擺脫,表現了滲透在西方社會中的異化以及人們對自身生存狀態的困惑、恐懼和迷惘。他的作品語言明晰、簡練,又極其精確。

卡夫卡的一生,都在審視著這個世界,甚至在晚年時,他還感歎沒有時間第二次審視這個世界。內心的不滿足,甚至曾經讓他做出將作品“付之一炬”的衝動。

卡夫卡的著作在生前並未引起廣泛重視。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卡夫卡的作品被重新發現,世界各地也不斷出現卡夫卡熱。但對他的創作和作品中寓意的闡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