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童年最憶是荷花(12)(1 / 3)

黃家灣見過的蛇可不僅僅是火傷更,在旱地裏還有一種蛇叫土聾子,土聾子沒有五顏六色的花紋,它的皮膚是一種土灰色,所以在田裏善於偽裝,不易被發現,土聾子也有毒,但櫻桃說它的毒性比有著彩色花紋的火傷更要小得多。看來就蛇類來說,愈是漂亮的愈狠毒,美女蛇出處一定來源於此。土聾子是我和櫻桃放學後在離村子較遠的黃豆田裏找綠豆見過的,在齊膝蓋的黃豆田裏找綠豆是很有意思的,有時會摘到一種叫苦瓜的東西,它的藤蔓纏在黃豆杆上,果實是一種像乒乓球大小的瓜,摘下來可以吃也可以把玩。那一日我正摘苦瓜,突然發現在離腳不遠的地方有兩條尾巴纏在一起的蛇,我慌得拚命奔跑,櫻桃看我跑,也跟著跑,待跑到路上她問明原因,卻不相信我說的話,硬是循著原路去看了個究竟。看後回來告訴我,那兩蛇還在那兒,是兩條土聾子,它們在幹什麼卻不知道。回來後講給母親聽,她慌慌地製止了我,要我不再告訴別人,母親唬我說女孩子看到兩條蛇在一起是不能講給人聽的。好多年後我才知道那兩條蛇是在交尾。想母親當時的神情,不禁啞然失笑。

有一種水蛇,據說毒性不大,但我仍然害怕。暑假的時候,和村子裏的孩子到田野裏用鐵鍬挖土將溝渠打一個壩,然後用臉盆將水舀幹,會在這些溝裏捉得一些小魚和小蝦。有一次,我帶著弟弟和愛華以及他的弟弟打好了壩,用了大半天的時間輪流用臉盆往外舀水,溝渠裏的水將近舀三分之二時,已看到了蹦跳的小魚小蝦,令人高興極了,我們跳下水溝正準備捉魚時,突然從溝邊的洞裏竄出了一條水蛇,那水蛇扭著細細的腰在水中快速的遊動,嚇得我們趕緊了爬上田埂。附近還有村子裏的其他孩子也在用相同的辦法捉魚,聽到我們的驚呼便都趕來看熱鬧。水既然不多,我們隻得眼巴巴地望著那蛇在那表演。

這時良官走了來,他不慌不忙地問:“如果我將這條蛇捉住,你們這水溝裏的魚歸我行不行?”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隻得答應他。良官於是從容不迫地輕輕地溜到了水溝裏,蛇仍然在遊動,良官小心地跟在它的後麵,我們全都屏住呼吸看著這個場麵,生怕弄出聲響驚動了蛇而讓它逃跑。近了近了,隻見良官像掐蟮魚一樣將那蛇掐住了,蛇在他手裏掙紮,他左手攥住蛇,右手支撐著自己爬上了田埂,我們哄地跑了開來,良官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狠命地捏緊蛇的尾巴,用力向下使勁甩了幾下,那蛇竟一動不動了,他將蛇放在地上,用我們打壩的鍬三下五除二將那蛇砍成了幾段。所有在場的小夥伴都指著那蛇說:“蛇,蛇,不爛我的中指甲,隻爛你的蛇尾巴。”這一句話在黃家灣是約定俗成的,隻要在路上看到死了的蛇都要念一句,好像是為了避邪似的。

良官用我們的臉盆繼續舀水,我們花了半天時間快收獲的魚兒蝦兒全成了良官的,足有小半桶哩!他是我們的英雄。我們要對他守信用。

水蛇在黃家灣司空見慣,有水的地方就有這些家夥,在黑夜裏撞上它是常事,連我的父親也是差點將他當成了鱔魚。那時在夏天的夜晚,田野裏會有很多火把,那是村子裏和鄰村的人在尋鱔魚和泥鰍,有時父親回家早,吃過晚飯,我會纏著父親帶著我去捉鱔魚。喧泄了一天的田野靜了下來,隻聽得四下蛙聲鼓鳴,一塊塊已經割完早穀的稻田白日裏被機帆船耕過,那是準備插中穀秧或晚穀秧的水田,渾濁的水早已澄清,在這鏡子一般的水底裏會有一條一條的鱔魚很安靜地睡著,它們一定做著甜美的夢哩,張開中指悄悄地沉入水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這家夥的七寸,嗬,一條又粗又肥的鱔魚就進了魚簍。有一天當我和父親提著魚簍走到五隊鄢家台通往幺屋台的那條小路的渠道時,明亮的火把照見了澄清的水麵下一條靜靜臥著的鱔魚,正當父親用手去捉拿時,那狗東西似乎有所覺察,倏地扭著身子跑了,啊!那哪是一條鱔魚啊,分明是一條可惡的水蛇哩,我和父親麵麵相覷,趕緊逃回家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們沒有被蛇咬過,卻是再也不敢在黑夜裏赤腳下田去捉蟮魚泥鰍了。

好多年後我在夢中見到自己被滿田的黑蛇纏得緊緊的,那些蛇我從來沒有見過,全是黑乎乎的,滑溜溜的,又細又長,纏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可惡的東西,可是前不久在中央電視台第十頻道一個關於自然與科學的節目中卻看到了我若幹年前夢中的場景,一切都是那樣真切,那一大窩蛇全是黑色的,相互糾纏在一起,令人惡心至極。我驚愕地看著那些蛇,胃裏突然翻江倒海,終於忍不住,當下跑到衛生間吐了個痛快。值得一記的是2007年3月15日,因為荊江大堤舉行竣工初步驗收,我帶著省、市幾家媒體的記者隨專家組沿堤考察采訪,在監利長江河道分局餐廳進餐時竟見到一位武漢知青,他是省設計院的司機,姓劉。這位劉先生當年就下放在天門縣盧市區淨潭公社蔣場大隊。中村、楊文、荷花、魯家灣,嗬嗬,那些無比熟悉的村莊和它們的名字,成為我們在異鄉相識的密碼和名片。我們都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年代的荷花。在這樣春暖花開的季節,荷花一定更美吧,啊,眺望家鄉的方向,我的心在荷花那片原野上飛翔起來。劉先生告訴我,當年他們知青在一個窯洞裏打死了一條三米多長的蛇,把那蛇剖腹剝皮,將蛇肉吃了,然後將那穀殼全裝入蛇肚,用針將蛇皮縫上,然後將其掛在知青點上,著實嚇了不少人。劉先生的話讓一桌的人聽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