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信,我向來沒有見過鬼,也沒有看見被傳得沸沸揚揚的鬼火。倒是十六歲的那一年所經曆的一件事竟叫我啼笑皆非,真正對鬼的存在產生了根本性的懷疑。
我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著,皎月透過窗欞灑進屋子裏,我的床上,被子上,月光印著斑駁的樹枝在那上麵晃著動著。“喀喀、喀喀;喀喀、喀喀”,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在靜夜裏顯得隱秘而清晰。我想是誰在偷鋸我家門前右前方的那棵老楊樹罷,這分明是鋸子鋸木頭的聲音,可一棵楊樹偷去能做何用呢?那聲音一會兒變得大了起來,像是一個瞎子拄著竹杖在地上“篤篤、篤篤”地探路,夜已深了,他為什麼還不歸家呀,是找不到家的方向了麼?可這聲音變得急促起來了呢,“咚咚、咚咚”,啊,是有人在敲我家的大門,可半夜時間有什麼了不得的急事呢?聲音愈來愈變得怪異,我在慌張中起身將我的房門緊緊地閂上了,想象中大門被打開了,一個青麵獠牙的女妖姬張牙舞爪地走了進來,她來到了我的房門前,我急忙將一床棉毯捂住了我的腦袋,那女鬼推開了我的房門,一雙又細又長的手伸向我的頸脖,我悶得喘不過氣來,終於大聲叫起來:“媽媽、爸爸,快來呀,鬼呀鬼呀!”我極度驚恐的叫聲喚醒了我住在前一間房子裏的父母親,他們急忙來到我的房門口,要我開門,我卻仍在被子裏大叫:“鬼、鬼、鬼!”房門終於被父親踢開,父親掀開我的毯子,看見大汗淋漓、瑟瑟發抖的我問:“鬼在哪裏?”我指著床下說:“到床底下去了。”母親將我扶起來,父親打著手電在床下晃動,什麼也沒有。”那聲音還在響著,我說:“你們聽,這是那女妖的腳步聲,她先進了大門,又進了我的房門,是從門縫裏飄進來的,你們一來她就走了。”父親和母親靜靜地聽了一會說:“你說的腳步聲就是這‘嘀嗒、嘀嗒’的聲音麼?”我肯定地點了點頭。我的父母慢慢舒了口長氣,不禁笑了:“傻孩子,哪裏有什麼女鬼的腳步,這分明推磨的聲音。”他們把我帶到大門口,靜靜地聽,真是隔壁鄰居在推磨,原來他們家要給兒子做十歲了,忙得太晚才開始磨糯米漿。石磨一圈一圈地轉,聲音由此而來。
站在家門口,我不禁啞然失笑,深夜裏,濕透的襯衣貼著皮膚經風一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2007年10月15日
七六、樹之憶之堆煙楊柳
村子裏樹木最多的地方是村後,在桃香家的正後方。樹木以楝樹居多,楝樹的小果子高高地掛在枝頭,北風一吹,落下一片。第一次看到那些果子的時候,我用口嚐一下,又苦又澀。楝樹果子最大的用處是做彈弓的子彈,用它打麻雀,倒是再好不過的。成年的楝樹,一棵棵全是碗口般粗大,形成一片林子,林中鳥兒飛鳴,晨興暮歌。
黃家灣的樹大多是那種插地即活的楊柳。村莊裏村民集中居住的地方少有樹木,空曠一點的地方,會栽上輦樹,一個能結彈珠一樣大的果實的樹,我們稱為“輦樹果羅”。但在村子的四周,樹仿佛成了一道屏障,遠遠的看,象堆煙的畫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