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童年最憶是荷花(16)(2 / 3)

夏天的雨下起來是直線型的,屋簷上的流水像瀑布一樣落下來,用小水桶在屋簷下接著,一會兒就接滿了,坐在屋子裏傻傻地看著傾盆大雨在地上打出無數的小水泡,心裏會有一些惆悵的感覺。這時如果我的父親包隊回家了,一家子人會守在一起各自安心地幹自己的事兒。倘若我的父親沒有回家,一家子的心就被牽著,很惶然很落寞。巴巴地望著父親回家的路。南麵荷塘裏的水會迅速地漲起來,漫過堤壩,與我家後麵的一個幹枯的小塘連在一起。雨若是停下來的時候在白天,我們會立即拿了筲箕在後麵的水塘裏撮魚,誰都不會空著手回去的,總會有泥鰍和小魚讓我們忙得不亦樂乎。我最害怕的是秋雨,在我童年的心中,那秋天的雨最是讓人感到一種無來由的淒楚。田野裏的莊稼已經收割,隻剩下一些稻樁,屋子後廟台上的棗樹和楝樹的葉子一片一片地掉下來,漸起的風也不再溫柔,一陣陣地讓人打起寒顫來。夜裏的睡眠不再受暑熱和蟬鳴驚憂,衣服一件一件地加在身上,走過深秋,冬天就要到了。冬天的雨母親稱之為凍雨。我那時總是奇怪為什麼春天和夏天都打雷,冬天不打雷?隻在小小的心裏想,也不向誰說出來。好多年後,讀到“冬雷滾滾夏雨雪,乃敢與君絕”之類的詩句,始知,那冬天的雷竟是萬萬不能打的,一旦冬雷震響,夏日飄雪,一對相愛的人兒就會各奔東西了嗬。冬天的雨大多會引來一場雪吧。在村子裏走過的時候,縮著頭,攏著袖,也抗不住冷冷的風。坐在家裏,到處是昏暗的,煩悶的心懨懨的,真個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切切,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不過那時的愁還真隻是少年不識的滋味,童伴的一聲招呼、母親的一碗熱湯、遠方的一豆燈火都會馬上驅走那些無由的悵惘。

2008年4月23日

八三、稱呼憶之五花八門

而對於母親的稱呼也是五花八門,有的稱大媽,有的稱娘,有的稱姨,但大多稱母媽(“媽”的發音是去聲)。以媽媽對母親相稱的也隻有我們家。這在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的,因為我對母親的稱呼有時隻叫一聲“媽”,而在黃家灣,同樣的發音,“媽”卻是指乳房。“媽”還指奶水,小孩子“吃奶”稱“吃媽”。所以我一開始叫“媽”時,村子裏的男孩女孩是會偷偷地笑的。

黃家灣對長輩的稱呼是雜亂的。將爺爺稱爹爹,而應該稱爹的父親卻稱為爺爺,這是突出的雜亂。對父親的稱謂還不止於此,怎麼稱呼會因家而異,有的稱爺爺,有的稱幺爺,有的稱父,有的叫伯伯,就是沒有人家稱父親叫爸爸。全村以爸爸對父親相稱的大約隻有我們家。所以小夥伴們對於我對父親的稱呼是有些羨慕的,因為書上就是這麼稱呼父親的。

而對於母親的稱呼也是五花八門,有的稱大媽,有的稱娘,有的稱姨,但大多稱母媽(“媽”的發音是去聲)。以媽媽對母親相稱的也隻有我們家。這在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的,因為我對母親的稱呼有時隻叫一聲媽,而在黃家灣,同樣的發音,媽卻是指乳房。媽還指奶水,小孩子吃奶稱吃媽。所以我一開始叫媽時,村子裏的男孩女孩是會偷偷地笑的。

我也曾試著以村人的叫法叫父親母親,結果不僅自己覺得新奇滑稽,卻連村人也跟著覺得好笑,隻得作罷。

而對於姑媽的叫法則稱為伯伯,對於姨媽的叫法則稱為爺。

這在我們家可以看得更清楚。我把父親的姐姐哥哥和媽媽的哥哥全稱伯伯,也就是伯父稱為伯伯,姑媽也是伯伯,姑父也是伯伯,隻是分稱大伯伯和小伯伯而已,連舅舅也以伯伯相稱。應該稱為姨媽的母親的姊妹卻全稱為爺,二爺三爺四爺,連姨父也一起稱為爺了。為區分所稱呼的人,全以性別相區別,比如說三爺家的事時,一準會說男三爺怎樣,女三爺怎樣。把父親的妹妹和媽媽的弟弟全稱為幺爺;而我伯父的孩子則把我的父親稱為爺爺,把我的母親稱為娘。我舅舅的孩子把我的父親稱為姑爺,把我的母親稱為大爺,稱大爺是因為母親在她的姐妹中排行老大。

我弄不清為什麼簡簡單單的一個稱呼會如此複雜化,老人說這是村子裏的人代代相傳的叫法,所以這樣叫,是因為人都是托身而來的,如果前世上輩結下了冤家,此生來尋仇,便會使生下來的孩子不易養大。這樣稱呼使那前來托身的鬼魂分不清人與人之間的嫡親關係而無從下手,孩子才會得以安全長大。

唯心的祈願隱藏著深深的無奈,就好比將那小孩子的名兒叫作豬兒狗兒草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