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藏的愛(2 / 3)

我深深地記住了皮埃爾。

別人都紮堆拍遠景,唯皮埃爾拍近景,可謂獨辟蹊徑。別人著眼於風景,皮埃爾著眼於風情。

我當時就想,中國之行,皮埃爾真正是采著風了。

這個在法國舉辦攝影展的皮埃爾肯定就是來我們堯山的皮埃爾。

同樣是一塊地,不同人去耕耘,收獲肯定是不同的。

以善止騙

2005年4月6日早7點,我乘坐海口至廣州的列車順利到達廣州車站後,接連數次撥侄子的手機,都是網絡失敗。在海口我和侄子通過話,告知了我到達廣州的車次及時間,要他準時到站接我。出站口有很多打扮樸素的人,一手拿著式樣落後的手機,一手舉個紙牌,上寫:打電話,3分鍾一元。我叫住一個穿著十分落伍的中年男子,用他的手機用心摁出侄子的手機號。接通後一聽,聲音不像侄子新峰的。我問:“新峰嗎?”對方說他出去了。我說我已到車站,對方說:新峰讓王峰開車去接你——王峰怎麼和你聯係?還打這個手機?我說可以,我就在這個手機旁。我把三四個行包放在地上,不讓拿手機的男子離開,一同在出站口處等,心想,侄子在這裏打工,混得不錯,叔叔順道看他,還派了專車來接呢!

不多時,手機響了,我趕緊接過,是那個叫王峰的打來的,說他已到站口,問我在什麼地方。我邊說具體方位,邊四處巡視,終於發現一矮個年輕人耳旁貼著手機也在搜尋,我揚手說看見你了,我在你正前方不遠處。他終於也看見了我。

走到一起,我問自稱王峰的人,侄新峰怎麼沒來?他說新峰上班去了,讓我來接。我說他不是下午的班?他說廠裏任務緊,臨時加班是常有的事。記得侄也說過他們經常延時加班的情況。我毫未起疑。王峰接了兩個行包在手,說開的車路上壞了,正修呢,咱們先坐公交車。我說我是去海南開會返回路過這裏,得先看看回我老家河南的車次。

在一同走向售票大廳過程中,我顯示出對侄子朋友的信賴和熱情,不停地問。問一句,他答一句。我問他:你哪裏人?今年多大?來了幾年了?結婚了沒有?娶的是哪裏人?有小孩嗎?工資多少?他說他是湖南人,今年29歲,來廣州打工已經6年,娶的也是湖南打工妹,生個女孩,3歲了,兩人打工工資不到兩千元。我感慨說你和我侄新峰都一樣,不容易的,新峰從小沒娘,他爹去年又過世,無人牽掛,家裏困難;你們是朋友,應該團結好,相互照顧。王峰不多言語,點頭稱是,偶爾回答十分簡短,例行公事般顯得漠然。

在售票大廳,我把所有攜帶的東西放下讓王峰看著,先到一麵牆前看了懸掛的車次,排隊買了晚上返程的車票。然後由王峰領著出去上了從火車站開往芳村的大巴。第一次到廣州,我是根本不知道侄子打工的具體方位的。大巴車上,兩人坐在後排,我的嘴仍喋喋不休說個不停。我說,你的老家湖南我去過,山多水多,風景秀麗,農作物以種植水稻為主;你們長期在外打工不是長久之計,將來孩子長大上學,沒有城市戶口很不好辦,所以打工期間一定辛苦些、節儉些,攢點錢還是回家立業生活的好。王峰一直靜靜地聽我說,仍然幾乎是未發一言。車行約20分鍾,王峰站起來說他修車的地方到了,他得下車,讓我一直坐到終點站下車等著,他開上修好的麵包車一會兒就到。王峰下車,我還遺憾反應太慢,幹嗎不隨他一起下車,直接乘他的車去侄子的打工處。讓人家開著車再去終點站接,多麻煩。

然而,令我料想不到的是,我在終點站芳村下車後等了約一個多小時,眼睛盯得酸疼,始終不見有車來接。我的手機一直仍是無法接通。無奈,大老遠,我又找了一公用電話,終於要住了侄子的手機。侄子說按約定他7點鍾即已準時到站接我,但遲遲不見我的影子,打手機也是不通,數次打老家河南,我妻子也一直無法和我聯係上,正在焦急萬分。半個多小時後,侄子趕到芳村和我見麵。侄子說他從未委托任何人去車站接我,我可能遇到了騙子。果然,那個王峰再未出現。

被騙未果。我暗自慶幸。然一直令我迷惑不解的是,問題出在哪兒?在出站口,用陌生人的手機撥侄子的號碼,我撥得很仔細,應該是不會撥錯的。怎麼一撥,那邊接話就知道了來接站?問題應出在陌生人的手機上,肯定是無論撥哪一個號碼,接聽的都是一個人?然而,令我奇怪的是,那個自稱王峰來接我的人,有機會把我的行包拐走,怎麼自始至終沒有動手,白白替我掂看行包?我想,還是我絮絮喋喋、嘮嘮叨叨的話語起了關鍵作用。在家時,都說我心底好,不設防,以一顆良善之心,真摯待人。妻子總嫌我話多話稠,說我言多必失,有朝一日,必被人騙,偏偏這一次,因極坦誠的言談,竟得以使我免除一次受騙。

人生行世,有多少次與陌生人打交道的機會,你根本不知道對方想些什麼,會做些什麼。如果事事處處提防著,繃緊著一根弦,不但難以與人溝通化解,同時活得又多累呀?!勿以善者可欺,那是強盜邏輯。心態放鬆,善以待人,真情一片,常會收到以善止惡,教化感慈之功效。信否?

我那口子的生日

今天是我那口子的生日。用“那口子”稱呼她,我覺得平實,不做作。通常,男的另一半多叫“妻子”,但妻子這詞冷冰冰的,有些缺乏感情色彩,表達不出愛與不愛。若稱“愛人”,又顯得酸腐,酸不掉大牙,能酸得牙根鬆動。或謂“夫人”、“太太”?那又是有閑階級、達官顯貴們的專利,咱不夠格兒,不能侵權;想來想去,還是稱我那賤人為“那口子”舒服。結婚後的年輕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人稱小兩口;到老來相扶相攙,也是形影相隨,謂之老兩口;似我這般四十掛零,小也不小,老亦未老,形影說隔未隔,說隨未隨的,就該稱兩口子。前幾年吧,戰火不斷,這幾年吧,也懶了,也疲軟了,這感情說鹹不鹹,說甜不甜,總之很少再想“不換腦子就換人”的事,每每人後提她,我就羅嗦為“俺家裏”,落到紙上,書之曰“那口子”。

這不,今天是我那口子的生日。她的生日與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沒錯幾天。提起結婚的事她就忿忿不平。一輛吉普半夜把她拉到火車站,翌日,我們就到了北京。不是私奔,而是沒錢在家裏辦喜事,就美她一名:“旅行結婚”。除了結婚證上的合影,截至目前,幾乎沒一張倆人緊挨著的照片。她年年吵吵著叫補一張倆人親熱的,尤其這幾年婚紗攝影走俏,半老徐娘們都能弄得跟楊貴妃似的,看得她好生羨慕,更是執意提這要求。但我是越來越提不起那個興趣。青春已逝,風刀霜劍把臉上的皺紋刻得跟地墒溝似的,削平了又有什麼意義?逼急了,我說:“找張照片叫人家給合成一張吧;再不然你跟劉德華合一張掛家裏也行。”她黔驢技窮,撇嘴說:“你能跟劉德華比?!不補結婚紀念照算了,但我過生日時,你得給我表示心情。”躲過一劫,無法再傷大雅,我托辭道:“到時候再說吧!”

偏偏眨眼功夫,今天就是她的生日。一大早,那口子就說:“不管咋著,今兒,你得買件禮物送我。榆木疙瘩,不知道收買女人心。等到我提出來要禮物就變了味了,變味了也得要——不擇白不擇。”咱這兒說閹豬為“擇”,即“劁”的意思。瞧瞧,那口子把我當成了一頭光長肉的豬。

我不得不順竿爬:“要什麼?送你個筆記本?外加根鋼筆?”

她一臉不屑:“我一年不寫一頁紙,不要。”

“那送你兩本好書”?

“四十三花眼關,我眼睛都花了,眼鏡還未配呢,”她擺擺手,“不要。”

“那麼,”我明白她的意思,試著說,“送你一件上衣?——那年我去成都出差給你買了一件,結果大了;那年我去海南出差給你買了一件,結果緊了;開衣裳店的又都屬孫二娘的,心黑且不說,調又難調,退又不退;”我佯裝猶豫,“要不你跟著買?”又作無所適從狀,“可這一起買的東西還叫禮物嗎?”

“我不管,反正你得送。”那口子語氣分明軟和了許多。

我繼續發揮:“要不買雙鞋?可你剛買了一雙……或者,送你一套胸衣,喜臨門的胸衣挺好看的,穿上肯定性感。隻是……一個大老爺們兒去買,指不定人家小姐還想著我是送給哪位相好的呢!”

“你敢。”那口子作猛虎下山狀。

“郵政局不是送花嗎?”我靈機一動,“我上午去訂束玫瑰花送你們單位吧!”這一下,真觸到了她的興奮點。樂顛顛的,臨出門上班她還又叮囑:“一定啊。”我順水推舟:“你就等著向室友們炫耀吧!”但我心裏說:你有那份浪漫心情,我還沒那種浪漫心理呢!

然真要等到中午,我那口子啥花未見,豈不河東獅吼?想到此,山人又施一計,坐在辦公室打手機於她,說郵局偏偏今天沒了鮮花,有的全是塑料花;送花豈有送塑料花的?幹巴巴缺乏生機……

那口子有些泄氣:“那你送啥?”

我繼續哄道:“送,當然是要送的,這不我正在街上轉著買呢,你提前回家把午飯做的豐盛些……。”

中午回家,那口子已把飯菜做好。我從兜裏掏出一百元錢,說:“轉了大半天,累死我了,也未買到一件合適的禮物送你,幹脆,送你一百元我的私房錢,你自己任意買吧!”

我那口子無可奈何接過錢:“難得你為我轉半天——孩子上學恐怕又沒生活費了,一會兒孩子回來這錢就給他吧!”

我竊笑,心想婚姻就是這麼磨合著過來的嗎?!

恩師

譚經才先生是我的恩師,我一未學書,二未習畫,不曾正襟危坐在教室裏聆聽先生生動的講課,但我們在一個辦公室裏工作多年。縣委三樓東靠北的兩間房,原是縣文聯的辦公室,一張大桌,我們二人對麵而坐。雖然冬冷夏熱,條件簡陋,但屋內總是高朋滿座,笑聲朗朗。往來少白丁,找譚老師的皆魯山文藝界人士,他們在一起談藝術,談人生,追古溯今,針砭時弊。也有不少是來拜師學書畫的,譚老師則認真講解傳授,從來沒有表現過不耐煩。耳濡目染,言傳身教,我所獲得的收益,不是簡單某一方麵的,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套用一語:真是受益良多,獲益匪淺。

我和譚經才先生可謂忘年之交。他的長子次子年齡比我都大,我是把他作父輩或者說是以父親對待的。譚老師對我,情同父子,親如朋友,從他身上體現出的,有父輩的慈祥,有朋友的親密和友善。不單對我,我想不少人對譚老師都會有這樣的感受。很多時候我們無話不談,天南地北,秦漢唐宋,琴棋書畫,海扯山談;藝術之外,還談生活、談婚姻、談自己的私密事,不隱匿、不忌口,可以想見那種感情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