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空,青空,青空給你的。
沒有光的影子,
埋藏在二十個墳底,
二十個空洞的世紀
底深處,沒有青空,
沒有青空,青空,青空。
影子,影子
到青空,青空,青空底,
青空底真實之高峰去。
阿爾陀拉季雷
一雙雙的小船
一雙雙的小船,
象曝在太陽下的
風中的屐。
我和我的影子,直角。
我和我的影子,翻開的書。
在沙灘上,
象大海的沉舟殘片,
一個孩子睡著。
我和我的影子,直角。
我和我的影子,翻開的書。
更遠一點,漁夫們
拉著黃色的
堿漬的繩索。
你和我的影子,直角。
我和我的影子,翻開的書
我的夢沒有地方
我的夢沒有地方
可以讓你生活。沒有地方。
一切是夢。你會沉落。
你是生活的,
到別處去生活吧。
如果我的思想是象
鐵或石,你可以留著。
可是它們是火又是雲,
這便是混沌初開
還沒有人居的世界。
你不能生活。沒有地方。
我的夢會燃燒了你。
微風
小麥的高高的葉子
好象互相追逐著。
受著羈縻的
稠密的綠色的奔馳,
永不能象水一樣
在河裏奔流,
它們永遠會在四壁間
勒住它們的喧囂。
它們來去尋問
卻遇不到那已失去的。
它們互相擊撞,踐踏,
無知覺地來來往往,
撞著空氣的牆,
它們綠色的身體受了傷。
裸體
你黃色的觸覺的天
覆蓋了
熱情和音樂的
幽玄的花園。
高高的血的長春藤
圍抱著你的骨骼。
靈魂的撫愛
——戰栗中的微風——
變動了你一切。
你的皮膚是怎樣的
含羞而美麗的黃昏
和疲倦!
你象是一個沒有光輝
而從太陽接受著
你周圍的光的行星。
唯有在你腳下是夜。
你是音樂的樊籠,
是那在你每一個動作中
欲脫而不能,
而象一個孩子似地
露麵在你明眸的晶窗中的
被幽囚的音樂的樊籠。
在鏡子裏
在鏡子裏照一照你自己,
然後看你的這些遺忘了的肖像,
你往昔的美麗之落英,
我要給你繪一幅新的肖像,
將你從你的現在采擷下來
而當你已消隱了,隻是
漂渺的香,隻是靈魂和記憶時,
我將把你的這些肖像
裝在那沒有花的莖上,
來看你象香一樣地氤氳,
象形一樣地殘留在這地上。
馬德裏
戰爭的地平線,它的光,
它的如此短促的不意之日出,
它的飛逝的黎明,期望,火,
繁殖著不盡的死亡。
在這馬德裏的夜間,孤獨,憂愁,
前線和我的前額是同義字,
而在我的凝視上,象一曲哀歌似地、
英雄們破滅,他們沉落到
我的臉兒的綠色之深淵。
我知道我是被拋棄,孤獨,
知道和我前額平行的前線
鄙棄我的憂傷又伴著我。
在光榮的火圈前麵,
我不能追憶什麼,任何人的任何事。
任何往事的記憶,歡樂,
我都不能從過去中兜上心來。
沒有別離、傳說、希望
來用它們的幻覺撫慰我的沉痛。
在這馬德裏,麵對著死亡,
我的狹窄的心隱藏著
一種使我憂傷著的,
在這英雄之廣野前
我甚至不能對這黑夜揭露的愛。
迦費亞思
馬德裏
一
破碎的家屋
和完整的心的馬德裏,
讓我用一雙張開的眼
仔細地凝望你。
讓我用長長的,
遲遲的目光凝望你,
觸遍你的皮膚,
又透到你的骨裏。
你肉體上的每一個創痍,
在我的胸頭開一道傷痕。
你的每一滴眼淚,
從我失明的跟裏飄零,
啊,你這上天下地
都迎納死亡的城。
讓我仔細的凝望,
因為我要把你的記憶
天長地久地
藏在我的心底。
二
在炮火中,婦女們喧嘩,
在炮火中,男子們勞動,
在炮火中,老人們休息,
而兒童們遊戲,也在炮火中。
嚴肅,刻苦,鄭重,
他們在炮火之中。
沒有畏懼,沒有浮誇,
不休止,卻也從容,
按著正確的韻律,
按著他們日常生活的正統,
——命運的正統——
在炮火之中。
三
在因失眠而紅腫的眼皮上,
象一座鉛山一樣
沉重地壓著的
五百夜的守望,
叫馬德裏站立著,
在一片瓦礫的座子上,
獨對著周圍的恥辱,
和眼前的死亡。
它的態度多麼安靜,
它的眼睛多麼清澄——
夢已不再守住它們,
休息已不再麻煩它們。
站在它的肺腑上麵,
(水門汀也沒有這樣堅牢)
它凝望著它的兒女們
在光榮的覺醒中喧噪。
巴黎流著
它的奸雄的眼淚。
倫敦在它的霧裏
披著它黃金的光輝。
馬德裏等待又等待。
在它的瓦礫的座子上麵,
沒有了它的燈火的頸鏈,
在它的殘碎的雲石之間,
它等待,等待,
又從它的肩頭凝望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