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的刺上長著一個小小的倒鉤,一旦刺進去就很難拔出來,如果一螫之後立即飛走,這隻蜂的後腹部就會拉脫,此蜂就成了為保護家園而戰鬥的犧牲者。但,並不是所有發起攻擊之後的蜂都會死去,如果它刺入的不是跑來搶奪蜜汁的熊或別的食肉動物而是其它昆蟲,行刺的蜜蜂可以把倒鉤拔出而不致滋死亡。
當喂養過、建造過、站崗放哨過的工蜂出去釆蜜時,它已經過了壯年,它已經是老蜂了。對於蜜蜂來說,蜂巢之內的安全、繁忙顯示了一個有組織社會的分工和有序,可是蜂巢外麵卻完全不一樣了。從愛吃甜食的大黑熊到螳螂、食蜂鳥、蜻蜓都在等著了,而默默不語的蜘蛛則在蜂巢與花枝之間結了一張疏而不漏的網,等等等等,可謂兵臨巢下險象環生。而這巢下之兵又著實不可小視,蠟蛾是步兵,大熊是坦克兵,蜘蛛是特種兵,蜻蜓是飛行兵,螳螂是草叢裏深藏不露的潛伏兵。由此可知,老蜂離巢出去采蜜是何等危險,但環顧巢內人才,蜂後除了產卵什麼也不管,剛剛從蛹裏脫穎而出的又得負責喂養、清掃,老蜂不離巢,蜂蜜從何來?
一隻顯微鏡下放大的出去釆蜜的工蜂的圖像,蒼涼可怖、還渾身帶有悲壯的氣息,從渾身的短而粗壯的毛到複雜多功能的各種細節,均為采蜜、禦敵所設計,缺一不可,無一多餘。
平平的三角頭上,鑲嵌著3個單眼,其中1個長在額頭,同時尚有3個複眼。2根觸須不長卻剛勁有力,每根都有12節,節節相連,前11節極短小,後1節較長,這2根觸須對蜜蜂來說極為重要,是嗅覺和觸覺所在,並由此作出一係列判斷和動作。上額的突出是一種工具,用來壓縮蜂蠟建造蜂巢。卷在頭下的是針狀喙,用以吸取蜂蜜,花蜜和水。前足上的溝是讓觸須穿過擦拭、清潔觸須用的,為了保持觸須的靈敏度,潔淨是必要的。中足上的長刺用它從腹部腺上取蠟。每一隻腳上都有開叉的爪可以抓在花叢間。一個有毒的針刺從腹部突出。身體後部環節藏有蠟片。後腿上有花粉籃以盛放花粉。
當老蜂起飛,開始很可能去而不歸的采蜜之途時,翅膀上的兩個斷麵便由鉤子連在一起,使搏擊力大增。
讓我們祈禱老蜂平安。
假如老蜂能躲過重重險阻,能夠滿載而歸,它後腿上花粉籃裏的花粉球已經相當可觀了,直徑差不多有6毫米長。而蜜囊中的花蜜也裝滿了,這就是說,這隻老蜂在一片苜蓿地裏一朵一朵地采了1000?1500朵苜蓿的小花。蜂蜜是來之不易的,頂針大小的一塊蜂蜜,要裝滿60個蜜囊的花蜜才能生產出來。在風和日麗、花朵盛開時節,如果沒有強敵攔截一切順利的話,一個蜂巢每天可以儲存0.9千克蜂蜜,這就需要一大群兒萬隻工蜂在1天之內出勤500萬次。
親愛的朋友,你我都曾品嚐過蜂蜜。
這是蜜蜂短暫、辛勞而曆盡艱驗的一生的結晶,它們無所抱怨地走了,把蜜留下了。
行文及此,我在心裏警告自己,接下來文字的發揮要小心謹慎一些,實際上當人以人的眼光去看所有別的動物時,偏見和局限就已經層出不窮了。有一個動物學家對我說過下麵一段話:
人們讚美蜜蜂,肯定是在吃到了蜂蜜之後,即便如此,被它的毒針螫過的記憶如此難忘。在中國偏遠的一些鄉村,因為蜜蜂刺人而招來一次火攻襲擊的可能性仍然很大,也就是說人與蜜蜂的相關無事還得有待時日。人理想中的蜜蜂是這樣的:它沒有毒針,翅膀長得更漂亮一些,同時還要能吐出更多的蜜來。
人不可能變成蜜蜂去理解蜜蜂,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寫了蜜蜂卻遠遠談不上已經知道了蜜蜂。
一切都是造物的神奇!
1997年6月改定於北京一葦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