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午飯,黨委書記周興國找到藏大偉坐著的桌上來,主動詢問起分房的進展情況。藏大偉如實彙報了一二三。周興國顯出十分滿意的神情。
自從處理了杜守福之後,研究所的一大批老九對周興國的印象都有了好轉,相處也自然多了。
這時,周興國放下筷子,帶幾分鄭重他說,小藏,商量個事兒,給你推薦個工作人員吧。
誰?
杜守福。
不行!藏大偉不假思索地拒絕。
周興國卻不緊不慢他說,他的問題查清了,該處分也處分了,也得有個工作幹幹呀!目前還沒有適當的職務,就先給你當個工作人員,打個下手吧?見藏大偉默不作聲,他又說,你不肯脫產,可分房的事日常事務又多,有個人幫你多幹點事務性工作,正式分房以後,幫你發發鑰匙,填個住房證什麼的,總還是需要的吧?
藏大偉還是不表態,就那麼悶頭吃。
孫行端著碗碟走過來。書記,你吃排骨了嗎?他叫著,說是紅燒排骨,五塊裏邊四塊腔骨,還一點兒肉都見不著!是不是杜守福他們先啃過一遍了?
藏大偉忍不住笑了。周興國也笑了。他說,你們是不是還對杜守福同誌有成見哪?得允許人家改正錯誤呀。
哼,改正錯誤?就衝這冬瓜湯,就像和抹布一塊兒煮的!改什麼了?孫行說。
周興國經不住孫行的打擾,轉過臉又對藏大偉說,你看,一個幹部一旦犯了錯誤是不是就永無出頭之日啦?他要求工作總是積極的吧?
食堂工作不是挺好嗎?藏大偉頂一句。
他已經勞動了不短時間了,老在那兒畢竟不是個辦法。他已經保證了,絕不謀私利,要秉公辦事。
誰?!杜守福?他不謀私利?孫行終於聽懂了他們二人之間談的是誰。
他自己要求來分房委員會的?藏大偉警惕地問道。
對,就當個工作人員,他說他有勇氣讓你重新了解他……
夠肉麻的。孫行又說。
我給他做保,怎麼樣?周興國說。
書記的話說到此,藏大偉也不能再硬頂了。
杜守福第二天就到分房委員會臨時辦公的小平房上班了。態度積極,為人謙和,頗令人驚訝。
一周後,第一榜分房方案公布了。在大廳裏看布告的人們反應相當平靜。藏大偉站在一邊滿心歡喜,對房管科辦事員小範說,沒想到吧?別的單位都打破頭。
小範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要不是這兒太遠太太偏僻,大家的戶口還不是早遷來了?不過你看著,漏子在後麵哪!
什麼漏子?
你沒看三居室的那幾套剩下了?合標準的戶不多,可你早晚得分出去,不能讓空著。給誰不給誰?小範眨眨眼睛,說道。
你看怎麼辦?藏大偉征詢著。
開個會吧。再參考參考以往分房的經驗。小範說。
以往?以往可沒三居室單元。藏大偉看看門外的天,該下雨了吧?
808所30多年先後分過三次房。第一批是剛建所時蓋的平房,就是藏大偉他們如今還住著的那幾排宿舍。當初分房恐怕猶如學生分宿舍,多是年輕人,況且50年代時的人也都還謙和,估計不會有打破頭的。每排平房前有一個公用水龍頭和水池,刷牙洗臉洗衣服涮墩布衝尿盆都是它;最後一排平房後麵有一個公共廁所,男六女四,這是指坑的數量。當初住平房的多是單身青年,馬馬虎虎夠用,如今家屬孩子一大堆,都來上就顯得擠,還搞得挺髒,因此在科研樓上班的就盡量去樓裏解決。
第二次分房是科研大樓建成,原來辦公的一座三層筒子樓便騰出來作了宿舍。都是70年代中期,黨委分房,統一領導,先按級別,再按資曆,指哪兒就是哪兒;盡管有不夠公平之處,也沒聽說有鬧的。老九肯出來鬧的本也不多。筒子樓畢竟有了自來水房的兩排水管和水衝式公共廁所,這就意味著待遇高了一些。餘莊藻、何淑玉等就是那兒的住戶。
再就是這一次了。一年多以前,所裏特地在筒子樓後邊蓋起這座六層高的紅磚樓房,誘人的獨家單元,廁所、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一下子人們的眼睛就全盯住了它。住筒子樓房的當然想更上一層樓,住平房的也想三級跳,沒房的都想住新房。新生活在向一切人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