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差事,不再像以前那樣隻挑輕便的事做。各房中也沒有因亂而丟失東西的現象了,即使是人來客往,也都井井有條。鳳姐看著自己管理的成果,心裏十分得意。

這天,鳳姐知道會來不少客人,一早就查點人數,發現有一個迎送親友的仆人還沒到,就立刻叫人傳來,鳳姐說:“原來是你遲到了,是不是你比他們有麵子,才敢不聽我的話。”那仆人十分害怕,連忙跪在地上。

鳳姐又說:“明天他來遲了,後天我來遲了,以後都可以不來了。這次不罰,以後就管不住。”於是命人把那仆人打了二十大板。鳳姐又擲下寧府的領物牌,讓總管革了那仆人一個月的錢糧。

寧府中的人知道鳳姐的厲害,從此都不敢再偷懶了。出殯的日子快到了,鳳姐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兩府的事務她都要料理,因為她天生好勝,又怕被人挑剔,所以盡心盡力,把所有事情都籌劃得十分妥當。

寶玉才高題對額

賈政生日,寧榮二府齊駕。忽報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賈政忙出門跪接,命馬上更衣入朝陛見。賈府上下不知凶吉,都惶惶不安。兩個時辰後,賴大進來報喜,說大小姐被封為鳳藻宮尚書,並加封賢德妃,速請賈母攜太太們去謝恩。

賈璉剛到家,就被賈政傳去。元春要回家省親,需建造省親殿宇。第二天,賈璉便開始操持此事。

家裏事多,賈政顧不上問寶玉的書,寶玉倒覺得心情暢快。

省親園工程告竣,賈珍等請賈政查驗,並商量題匾對聯的事。賈政犯難,貴妃不見實景,必不肯妄擬,若等遊畢再題,偌大景致,無字無題,豈不沒趣。清客們獻計,先虛擬出來,暫掛,待貴妃來時再定。賈政點頭稱好,於是引眾人前往園中。

此時,正趕上寶玉在園裏散心,一時回避不及。賈政聽先生誇寶玉善對對聯,想試試他的歪才,於是就讓他跟著。寶玉果然不凡,先後用了“曲徑通幽”、“有鳳來儀”、“稻香村”、“蓼汀花漵”、“蘅蕪清芬”、“沁芳”等題匾和對聯,讓眾清客刮目相看。那邊,賈母怕孫子為難,被賈政訓斥,接連派人來看了好幾次。

寶玉出了園子,便高興地要跑去回賈母,卻被小廝們一齊抱住,說他今天在老爺和眾人麵前出盡風頭,理該給他們些賞錢。當下,幾個人把寶玉的荷包、扇墜一概解去。

元妃省親

正月十五日五更天,自賈母等有爵位的人,都按品級穿戴整齊。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悄無人咳一聲。賈赦領男親等在西街門外,賈母帶女眷守在榮府大門外。街頭巷尾都已被帷幕擋嚴。人們已等多時,正不耐煩之際,忽有太監騎高頭大馬而來,賈母忙命接進府內詢問消息,那太監將元妃下午的活動一一道完,說:“還早著呢。隻怕戌初才能動身。”

鳳姐聽了,忙請老太太、太太們回去歇著,園子裏有她照理。又命執事人領太監們去吃酒飯。自己便前後張羅著。夜幕降臨時分,她命人點起燈燭。忽聽得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便是十來個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來拍手兒,都知道是來了。

賈赦帶合族子弟在西門外等,賈母領全族女眷在榮府門外迎接。靜悄悄,等了多時,方見一對紅衣太監騎馬緩緩走來,至西街門外下馬,麵西站立大門兩旁。一隊隊儀仗過完,再後才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的鑾輿緩緩行來。

賈母等女眷們連忙在路旁跪下,有幾個太監趕緊跑過來,扶起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那鑾輿抬進大門,往東來到一院落,早有太監跪請貴妃下輿更衣。於是太監等散去,照容、采嬪等女官扶元妃下輿。隻見院內各色花燈燦爛,全是紗綾精紮而成,別致異常。門上亦是精致的匾燈,上寫著“體仁沐德”四字。元春入室更衣,複出上輿入園。這園中更是考究奢華。隻見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盛世,富貴風流。坐在轎內的元妃不

禁默默歎息道:“太奢華過費了!”

忽有執拂太監跪請登舟。元妃下輿,見清流似帶,勢如遊龍。兩邊石欄上盡是水晶玻璃般各色的風燈,恰似銀花雪浪;高大的柳杏諸樹,雖無花葉,卻是滿樹的懸燈,掩在用綢綾就勢做成的花葉中。池中的荷荇鳧鷺諸燈,都是螺蚌、羽毛等精工做成,上下爭輝,水天光華,如同玻璃世界,珠寶乾坤。那船上的盆景諸燈珠簾繡帳更是別出心裁,自不必說。

登岸上輿,又是琳宮綽約,巍峨桂殿,牌坊上有四個顯赫的大字“天仙寶境”,元妃忙命換“省親別墅”四字。

來到行宮,隻見此處更是非同別處,巨燭燎空,香屑遍地,火樹銀花,金窗玉檻。

行宮之內,茶已三獻,元妃降座,遊園告一段落。元妃入側殿更衣,乘省親車駕出園,直奔賈母處。元妃要行禮,賈母等都已跪下,元妃忙上前一手拉賈母,一手拉王夫人,縱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隻有垂淚對泣。邢夫人、李紈、王熙鳳、探春、迎春等都圍在旁邊,也是含淚無語。許久,元妃才忍悲強笑,安慰賈母、王夫人等,道:“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相見不說說笑笑,反倒哭起來,一會兒我走了,又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說到這裏又哽咽起來,邢夫人等忙上前勸解住,方一一見過。

元妃又問:“薛姨媽、寶釵、黛玉因何不見?”王夫人道:“外眷無職,不敢擅入。”元妃聽了說:“快請來見,各敘闊別之情。”這時賈政到簾外問安,元妃也含淚問候了一番。賈政又道:“園中所有題字皆出自寶玉之口,如有不妥處,請賜名為幸。”元妃聽了含笑道:“果進益了。”賈政告退。

元妃因未見寶玉,便問,賈母道:“無諭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快引進來,小太監出去引進寶玉,先行國禮,元妃便將他拉到懷內,撫其頭頸笑道:“比先前竟長了好些…… ”一語未了,已淚如雨下。

此時尤氏、鳳姐等上前報道:“筵宴齊備,請貴妃遊幸。”元妃命寶玉引導進園,先從“有鳳來儀”、“紅香綠玉”、“杏簾在望”、“蘅芷清芬”等處登樓步閣,涉水緣山,舉目眺望,竟是一處處鋪陳景致有別,一樁樁點綴新奇,元妃極為讚賞,勸道:“以後不可太奢華,這已過分至極。”

作了詩,元妃又點了戲。

看完戲又遊玩一番,一太監拿來賞貼,請貴妃過目,元妃點頭,於是,又是大肆行賞,賈府上下人人有份兒。

元妃回宮後,次日見駕謝恩,並將歸省之事回奏皇上,龍顏大悅,以內帑、彩緞、金銀等物,大加賞賜賈政及賈府其他親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