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燈謎大會
一天,元春派太監從宮裏送出一個燈謎,讓弟妹們猜,猜完了每人還要做一個謎送回去。
寶玉、黛玉、寶釵、湘雲等聞訊,都來到賈母房中。隻見一個小太監手持一盞四四方方的白紗燈,上麵貼的是元春出的謎語。大家爭著亂猜。
小太監傳元妃的話:“眾小姐猜著了,不要說出來,各自寫在紙上,一齊封好送進宮裏,由娘娘親自評判。”
寶釵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絕句,並沒有什麼新奇之處,但嘴裏卻不住聲地稱讚,故意裝出苦思冥想的樣子。寶玉、黛玉、湘雲、探春也都猜了,各自寫下。然後每個人又編了一個謎語,掛在燈上,由小太監帶進宮裏。
到了晚上,小太監回來,說除了二小姐和三爺,大家都猜對了。說著,又把賞賜的小獎品送給猜著的人,每人一個筆筒,一個茶具。迎春沒得,自認為這都是玩玩的小事,並不在意。賈環沒得著獎品,心裏卻很不高興。
賈母看元春這麼有興致,自己也越發高興起來,叫人馬上做了一架圍屏燈,擺在堂屋,叫孫子孫女們做出自己的謎語,寫好,貼在屏上。
賈政退朝回家,見賈母高興,又是過節期間,就過來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賈政走到燈前,猜大家寫的謎語。頭一個是元春寫的: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賈政說:“是爆竹。”寶玉說:“是。”賈政再看下一個: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
因何鎮日紛紛亂,隻為陰陽數不通。
賈政說:“是算盤。”迎春笑道:“是。”又往下看,是探春的:
階下兒童仰麵時,清明妝點最堪宜。
遊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
賈政猜道:“是風箏?”探春笑道:“猜對了。”又看下一個,是惜春的:
前身色相總不成,不聽菱歌聽佛經。
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賈政說:“這是佛前的海燈吧?”惜春答道:“正是。”
賈政看了這幾個謎語,心裏不覺犯了嘀咕:“娘娘所做的是爆竹,這雖轟轟烈烈,但卻是一響就散了的東西。迎春所做的算盤,是‘整日紛紛亂’的物件。探春的風箏,乃飄飄浮蕩之物。惜春的佛燈,更顯出清冷孤獨之意。
這大過節的,怎麼都用這些東西做謎底呢?該不是不祥的預兆吧? ”賈政這麼一想,倒驚出一身冷汗來。
賈政萬萬沒有料到,這四個姐妹的謎底,正是她們以後各自不幸的一生的寫照。
寶黛情真意切
寶玉去找黛玉,他把正在午睡的黛玉推醒。黛玉說:“你別打擾我。”寶玉說:“你躺著,我也要躺。”說完,他就在黛玉的身邊躺了下來。
忽然,黛玉看見寶玉臉上有一塊血跡似的東西,便問:“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寶玉說是不小心沾上的胭脂,黛玉連忙替他擦掉。
黛玉責怪他又在胡鬧。這時,寶玉聞到黛玉袖中的一股幽香,他問黛玉袖中是不是藏著什麼香,黛玉說:“寒冬十月的,誰帶什麼香,要不就是香氣熏的。”寶玉說:“這香氣味奇特,不是香料的香氣。”
黛玉冷笑著說:“難道還有什麼神仙給我奇香?就算有,也沒有人為我做出來。”寶玉說:“我才說一句話,你就扯這些事,今天可不能饒了你。”說著,伸出兩手就在黛玉的胳肢窩內亂撓。
黛玉連忙求饒,寶玉說:“可以饒了你,但要把袖子給我聞聞。”說完拉著黛玉的袖子聞個不停,黛玉連忙扯回手,要寶玉找別人玩去,寶玉不肯,便和黛玉在炕上聊天。
寶玉問了黛玉很多事,黛玉都不理他。於是,寶玉便編故事哄她說:“揚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個林子洞……”黛玉聽了,笑著說:“你說謊,揚州沒有這座山。”寶玉說:“天下山水那麼多,你怎麼會都知道。”
寶玉繼續說:“林子洞裏有一群耗子精,那一年臘月初七,老耗子說:‘明天是臘月初八,人們都要煮臘八粥,現在洞裏的糧食不多了,趁這個機會去找些糧食吧。’於是,它便叫了隻能幹的小耗子出去打探。”
“小耗子回來說:‘山下的廟裏米豆很多,但果品卻隻有紅棗、栗子、花生、菱角和香芋五種。’老耗子聽了,問:‘誰去偷米?’一隻耗子領命後,就下山去偷米了。”
“老耗子又問:‘誰去偷香芋?’一隻又小又瘦的小耗子說:‘我去偷。’老耗子看了,怕它不熟練,沒讓它去,小耗子說:‘雖然我年紀小,但是我法力無邊,我可以變成一個香芋,混在香芋堆裏,慢慢地搬運。’”
“眾耗子聽了都說好,它們要小耗子變成香芋看看,小耗子說聲變,就變成了一個標致美貌的小姐,眾耗子忙說錯了。小耗子笑著說:‘我說你們沒見過世麵,隻知道果品裏有香芋,卻不知道林老爺家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黛玉聽了,生氣地說:“你就知道胡編。”說著,便伸手去擰寶玉,寶玉連忙求饒:“好妹妹,饒了我吧,再不敢了,隻是聞到你的香氣,忽然想起了這個典故。”話還沒說完,寶釵進來了,她問:“是誰在說典故啊?”
黛玉忙讓座,說:“還有誰,罵了人,還說是典故。”寶釵笑著說:“哦,原來是寶兄弟。他知道很多典故,隻可惜該用的時候他就忘了,不需要的時候卻想起來了。”黛玉聽了笑道:“阿彌陀佛。”
共讀《西廂記》
元妃省親之後,怕大觀園被封錮,遂命太監到榮府下諭,讓家中寶玉和眾姐妹進去居住。
寶玉正在高興之時,忽報賈政來叫,好似晴天一個炸雷,頓時掃興至極。賈母忙叫兩個嬤嬤陪他去,又吩咐不許賈政嚇唬他。寶玉來到母親房中,見賈政與王夫人坐在炕上,地下一排坐著迎春、探春、惜春和賈環。賈政叫寶玉進園後用心讀書,王夫人囑咐每天叫襲人服侍吃藥。賈政問是誰起了襲人這樣刁鑽的名字,接著罵寶玉不務正業,專在濃詞豔賦上下工夫。賈政喝道:“作孽的畜生,還不出去!”寶玉慢慢退了出去,向金釧兒等丫環伸了伸舌頭,帶著兩個嬤嬤一溜煙地跑了。寶玉回到賈母屋裏,見黛玉也在,就問她住哪兒好。黛玉說她想住瀟湘
館。寶玉拍手道:“我住怡紅院,這兩處離著近,又都清靜。”
二月二十二日是個好日子,大夥兒一起搬了進去。寶釵住蘅蕪院,迎春住綴錦樓,探春住秋爽齋,惜春住蓼鳳軒,李氏住稻香村,寶玉、黛玉也如了願。自進園後,寶玉每天和姐妹們拆字吟詩、彈琴作畫,好不快樂。但待久了也有些煩,茗煙到書坊買了許多古今傳奇小說,寶玉如獲珍寶。
一天早飯後,寶玉拿了本《西廂記》到沁芳閘邊的桃花樹下細看。忽一陣風吹落桃花,花瓣落了滿書、滿身、滿地。寶玉不忍踐踏,便兜了那花瓣抖在池裏,隨流水而去。黛玉肩扛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裏拿著花帚走來。寶玉請她把地上的花瓣掃起來放到水裏,黛玉說水裏不幹淨,隻有掃了裝進花囊埋到土裏,日後隨土化了,才算幹淨。黛玉看見寶玉的書,愛不釋手。寶玉便自比是那“多愁多病的身”,把黛玉比做“傾國傾城的色”。黛玉聽了,羞得滿臉通紅,罵道:“該死的,學了些混話欺負我。”說著,眼圈就紅了,要去告訴舅舅。寶玉忙求饒,說若有心欺負妹妹,將來變成大王八,等妹妹做了一品夫人病老歸西時在她墳上馱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