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賈母那邊正在擺家宴。一家子正說得高興,隻聽見仆人大聲嚷著衝了進來:“老太太,太太,不好了!許多穿靴戴帽的強……強盜來了,翻箱倒籠地來拿東西。”

這時,平兒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外麵的王爺來查抄璉二爺的家產了!”

王、邢二位夫人聽了,魂飛天外,不知怎樣才好。獨見鳳姐先前還圓睜兩眼聽著,後來便一仰身,栽到地上昏死了。

賈母還沒聽完,便嚇得涕淚直流,連話也說不出了。一時間,眾人拉這個,扯那個,鬧得翻天覆地,隻聽外麵一聲叫道:“叫裏麵的女眷們回避,王爺進來了!”

可憐寶玉寶釵等人都手足無措的時候,賈璉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說:“好了,好了,幸虧王爺救了我們了!”

眾人正要詳細問他,賈璉見鳳姐昏倒在地上,哭著亂叫,又怕老太太嚇壞了,一時急得死去活來。多虧平兒將鳳姐叫醒,叫人扶著。

老太太也回過氣來,哭得氣短神昏,躺在炕上。賈璉見狀,也不敢將賈赦被捕的事說出來。

賈璉報了信,又惦記著自己的東西,忙往自己屋內奔去。

他一進屋門,隻見箱開櫃破,物件搶得半空。急得他兩眼直豎,隻有發呆的分了。這時,他聽見外頭有人叫他,忙出來了。

隻見賈政正同司員登記物件,一一開列。賈璉在旁邊竊聽,卻聽不見報他的東西,心裏正在疑惑,隻聽兩位王爺問賈政道:“被抄的東西有放高利貸的借條,實係盤剝,究竟是誰幹的?政老爺可要據實稟告才好。”

賈政聽了,跪在地上磕頭說:“實在是犯官不理家務,這些事全不知道,問犯官侄兒賈璉才知。”

賈璉連忙上前跪下,稟道:“這些借條是從奴才屋中抄出來的,與奴才叔叔無關。”

兩位王爺說:“你父已獲罪,你如今認了也是正理。”於是,命人把賈璉看守起來。

說著,兩位王爺就上轎出門,賈政等在門外跪送。北靜王把手一伸,說:“請放心。”臉上大有不忍之色。

此時,賈政魂魄方定,猶是發怔。過了一會兒,他才記起賈母,急忙起身進內。

隻見各門上婦女都亂糟糟的,不知要怎樣。賈政無心查問,一直到賈母房中,隻見人人淚流滿麵,王夫人、寶玉等圍住賈母,寂靜無言,各自掉淚。

大家一見賈政進來,便告訴老太太說:“老爺仍舊好好兒的進來,請老太太安心吧。”

賈母奄奄一息,微微睜開眼說:“我的兒,不想還能見得著你!”

話還未說完,便嚎啕大哭起來。於是,滿屋子的人都跟著哭個不停。

過了不久,傳出旨來,賈政無事,賈赦也將放出,隻是把他的家產全都抄沒了。

可憐賈璉屋內的東西被查抄之人盡行搶去。他想到與鳳姐曆年來積聚的東西並不下七八萬兩銀子,如今一朝而盡,怎麼能不痛心呢?況且,父親賈赦還禁在錦衣府裏,鳳姐病在垂危,一時間悲痛不已。

上燈的時候,賈政進去給賈母請安,見賈母略略好些,他才回到自己房中,埋怨賈璉夫婦不知好歹,如今鬧出了放賬取利的事,弄得大家都很不安。

賈璉出去打聽父親的事情後,無計可施,隻得先回到家中。

屋內,平兒正守著鳳姐哭泣,秋桐在房中抱怨鳳姐。

賈璉見鳳姐奄奄一息,就是對她有多少怨言,一時也說不出來。

平兒哭道:“如今事已至此,東西去了不能複來。奶奶這樣,還得請個大夫調治調治才好。”

賈璉啐道:“我的性命都不保,還管她!”

鳳姐聽了,睜眼看了看,雖不言語,那眼淚卻流個不停。等賈璉走後,她對平兒說:“你也是個聰明人,他們雖然沒有來說我,也必然在心裏恨我!雖說事是外頭鬧的,但我若不貪財,如今也沒我的事。我是枉費心機,爭了一輩子的強,如今落在了人後頭。”

平兒越聽越感覺淒慘,忍不住又大哭起來。

寶玉出家

自從賈寶玉丟失了通靈寶玉之後,就像靈魂出了竅,大腦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那一日,更加神誌不清了,甚至連飯食也不進了,請大夫來看病,大夫連連搖頭,處方也不肯下,賈政隻得吩咐準備後事。

一天,下人進來稟告說,有一個和尚,拿著寶玉丟失的那塊玉來,要求賞銀一萬兩。賈璉生氣地說:“上次已經有人用假玉來領賞。這次就算是真的,人都快死了,要那玉有什麼用?”

那和尚沒等請他,卻自己闖進賈府。他直接走到寶玉的病床前,說了聲:“我送玉來了。”就將手中的玉遞給寶玉。寶玉真的伸手接過,睜開眼細看了看說:“真是我丟失的玉!”

王夫人讓賈政出去與和尚周旋,可是等賈政出去時,哪裏還有和尚的影子?

王夫人見寶玉蘇醒過來,心也就放下了。

寶玉目睹了賈府一連串的變故,曆經了削職抄家,祖母歸天,元春、迎春、鳳姐相繼亡故,探春遠嫁,惜春出家,妙玉遭劫,特別是黛玉的含恨而終,生離死別、物是人非,使他看破紅塵,動了出家為僧的念頭。和尚來送玉的那天,他的靈魂出竅,隨遊了警幻仙境,遇見黛玉、鴛鴦、晴雯都已成仙,醒後更堅定了他出家的念頭,隻因養育之恩未報,凡心未泯。寶玉心想,若能中個舉人,光宗耀祖,也算對得起父母了。所以寶玉等身體複原之後,就一改往日情態,加倍地用功,閉門苦讀,準備迎接鄉試。王夫人見了,以為他改邪歸正了,心裏十分高興,隻有寶釵覺得他變得太快,心中很不安寧。

那年,正值科舉考試的年頭,賈政臨走前吩咐賈璉,讓寶玉和賈蘭一同去應試。轉眼到了應試的日子,寶玉、賈蘭打點好行裝,王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賈蘭一一答應,寶玉卻一聲不吭。待王夫人說完了,寶玉就走過去跪下,淚流滿麵,磕了三個頭說道:“母親生我養我,我也無可報答,隻有好好兒中個舉人出來,那時太太喜歡,兒子一輩子的事也完了,一輩子的錯也都遮過去了。”

王夫人聽了更加傷心起來,說:“可惜老太太不能見著你了。”寶玉說道:“老太太見與不見,總是知道的,喜歡的;既能知道了,喜歡了,不見也和見一樣的了。”

眾人想扯開話題,哪知寶玉轉身給李紈作了個揖,說:“嫂子放心,我們爺兒兩個是必中的。日後蘭兒會有大出息,大嫂子還要跟著享福呢!”

寶玉說完,又走到寶釵跟前,深深地作了個揖。隻見寶釵的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眾人覺得更加奇怪。又聽寶玉說:“姐姐,我走了,你好生跟太太聽我的喜訊吧。”

臨走時,寶玉仰麵大笑:“走啦,走啦,再不胡鬧了,完事了。”

寶玉的有失常態,引得王夫人和寶釵像生離死別似的,幾乎失聲痛哭。

考試結束時,家裏的人不見兩個人回來,都很著急,就打發人去找。到了傍晚,賈蘭回來了。他哭著說:“二叔丟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嚇得昏倒了。寶釵嚇得瞪大了雙眼。襲人更是哭得淚人一般,問賈蘭:“你和你二叔在一起,他怎麼會丟了呢?”

賈蘭說:“我和二叔吃在一起,住在一起,進了考場後,座位離得也不遠。今日是最後一場考,二叔早把卷子做好了,他沒交,在等我。我們兩人一同交了卷子,一同出的考場。考場門口人多擁擠,一出考場門,我再找二叔就不見了。一直找到傍晚也沒找到,所以我才一個人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