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信函(3 / 3)

“‘他說道:“喂,朋友!你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罪?”

“‘我對他說了我的情況,又詢問他是誰。

“‘他回答說:“我叫傑克·布侖特加斯德,我可以向上帝發誓,在我們分手之前,我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我聽說過他的案子,在我被捕之前,他的案子曾在全國引起轟動。他出生在一個富足家庭,人又聰明能幹,但卻沾染上了騙人的壞習慣,他從倫敦的一些富商手中騙取了大筆錢財。

“‘這時候,他不無得意地說:“哈,親愛的朋友,你還記得這樁大案子。”

“‘我說:“記得,怎麼不記得呢?”

“‘他說:“那麼,你能想起我這案子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嗎?”

“‘我說:“這樁案子本身有什麼特別的嗎?”

“‘他說:“我那次作案弄到了二十五萬英鎊,知道嗎?”

“‘我說:“人們都說你撈到了這麼多錢。”

“‘他說:“這筆錢財並沒有被警察找到,你清楚嗎?”

“‘我答道:“不清楚。”

“‘他又問:“喂,朋友,你想得出這筆巨款在哪兒嗎?”

“‘我如實說:“我想不出來。”

“‘他突然大聲說:“這筆巨款還在我的手裏,你知道嗎,我擁有的金鎊數,比你腦袋上的頭發還多呢!夥計,你手裏要是有很多錢,又善於理財,那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唄。唉!我不想說一個隨心所欲的人,會甘心情願地呆在這個髒得滿是臭貨的破船上等死吧?不,先生,不會的!咱們要設法自救,還要去搭救同船的難友。憑《聖經》起誓,隻要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逃脫苦難。”

“‘他當時就這麼說的。開始我以為他不過是開個玩笑,並沒怎麼當回事。過了不長的時間,他又對我試探了一番,並且很像回事地向我起誓,告訴我在這隻船上的確正在醞釀著一個逃脫的計劃。在上船之前,已經有十二個人加入了這個謀劃,他們推選布侖特加斯德為首領,他用金錢為前景鋪寬了道路。

“‘布侖特加斯德說:“我有一個搭檔,他是個難得的好人,非常誠實可靠,我把那筆錢放在他那兒。你知道這人在哪裏嗎?他就是這條船上的牧師,就是身上穿著那件神聖的黑色上衣的牧師,他的身份是實實在在的,而他箱子裏的錢足夠買通全船的人。現在,所有的水手都聽他的,他用現錢把這些人都收買過來了。他還買通了兩個獄卒和二副美勒,要不是他認為船長不值得收買,他說不定把船長都買來了。”

“‘我問他:“我們要做些什麼呢?”

“‘他說:“你不知道嗎?我們要讓一些士兵的衣服被血染得比裁縫做的還鮮紅。”

“‘我接著說:“但是他們有武器啊!”“‘他說:“這怕什麼,我們也會有的,我們每人配兩把手槍。再有全部的水手做後盾,若是還不成功,咱們就該送進女子寄宿學校了。今天,你和你左邊囚室的那個人談談,看看他是否可靠。”

“‘我按他說的做了。通過交談得知,我左鄰的囚室是個叫伊文斯的年輕人,他犯的是偽造貨幣罪,判的刑罰和我一樣。如今這個人,也更名換姓,成為英國南方的富人。他自然願意參加這次行動,因為隻有我們自己才能挽救我們悲慘的命運。所以,我們的船橫渡海灣之前,全船的犯人隻有兩個人沒有參加這次秘密行動。一個是因為膽小,我們不敢相信他,另一個正患黃疸肝炎,對我們毫無用處。

“‘開始的時候,我們的確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水手們是群無賴,幹這種勾當正適合他們。那個冒牌的牧師不斷地進出囚艙給我們壯膽。他背著一個看起來像是裝滿經文的黑書包,不辭勞苦地來往聯絡。到第三天時,我們每個人的手裏都有一把銼刀,兩把手槍,二十發子彈和一鎊炸藥了。那兩個獄卒早就成了布侖特加斯德的心腹了,船上的二副也成了他的幫手。在這條船上,我們的敵人就是船長、兩個船副、兩個獄卒以及馬田中尉和他的十八個士兵,另外,還有那位醫生,事情已經安排得很周密了,但絕不能掉以輕心,我們決定在夜間趁他們放鬆警惕時發動突然襲擊。後來動手的時間意外地提前了,事情是這樣的:

“‘這條船航行後的第三個星期的一天晚上,醫生到下艙給一個犯人看病。當他把手伸到犯人床鋪下麵時,竟摸到了手槍的輪廓。若是他默不做聲地走開,我們的計劃就會全部泡湯。幸好,他是一個沒有膽量的人,他驚叫一聲嚇得麵無血色。他的病人立刻明白了發生的事情,一把將他抓住,堵上了他的嘴巴。這位可憐的醫生未來得及報警就被綁在床上。我們從醫生進來時打開的通往甲板的門一擁而上。兩個哨兵被打死,一個班長趕忙跑過來,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幹掉了。

“‘另外兩個哨兵守著進入官艙的門,他倆由於槍中未裝子彈沒法向我們射擊,就打算裝上刺刀同我們搏鬥,我們當然利索地送他倆上了西天。我們一窩蜂地衝進船長室時,從裏麵傳來一聲槍響,推門一瞧,隻見船長已倒在地上,他的腦漿把釘在桌子上麵的大西洋航海圖都弄髒了,那個假冒的牧師手裏提著一把冒煙的槍,站在屍體的旁邊。水手們已經把兩個船副捆綁起來。我們的行動漂亮地宣布成功了。

“‘船長室在官艙的隔壁,我們都跑到了官艙裏,坐在長靠椅上暢談起來,我們為能重新獲得自由而欣喜若狂。冒牌的威爾遜牧師從官艙的貨箱中搞來一箱葡萄酒。我們從中取出二十瓶褐色的葡萄酒,敲碎瓶頸,將酒倒進酒杯,正要舉杯慶賀時,突然一陣槍聲在我們身邊炸響,官艙中立刻硝煙彌漫,根本看不清別人的臉。等到煙霧散盡時,這裏已是血肉模糊了。威爾遜和其他八個人中彈倒地垂死掙紮,血和褐色的葡萄酒在桌子上流淌著,那情景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惡心。我們當時嚇得不知怎麼辦,幸虧布侖特加斯德反應快,要不我們都完了。他像一頭迅猛的公牛似的,大吼一聲衝了出去,其餘活著的人都跟著他衝出了門。我們趕到艙外時,看到中尉和他手下的十個士兵站在船尾上子彈。官艙桌子正上方正對著一個旋轉的天窗,將窗子稍微打開一點,他們就能從窗口向我們射擊。我們趁他們未來得及重新射擊時,衝了上去,他們當然拚死抵抗,但我們還是不到五分鍾就結束了戰鬥。那時,整個帆船變成了屠宰場!布侖特加斯德像一個憤怒的魔鬼一樣,把一個又一個士兵像小雞一樣提起來,然後不管死活都扔到海裏。有個受了重傷的中士,在海裏出人意料地遊了很長時間,直到有個人實在看不下去了,開槍打死了他。戰鬥結束後,船上的敵人隻剩下兩個獄卒,兩個船副和一個醫生。

“‘我們對如何處置剩下的敵人,發生了爭執。大多數人為重獲自由而歡喜著,不願再動手殺人。殺死手持武器同我們抵抗的士兵是一回事,但容忍別人冷酷無情去殺人又是一回事。我們五個犯人和三個水手說,不願再看到有人被殺害,但布侖特加斯德和跟隨他的一夥人對此無動於衷。他說,我們若是想以後的日子平平安安,惟一的機會就是不留一個活口,他不願意看到將來會有證人出來告他們。由於意見不同,我們險些被關押起來,後來他終於答應我們,若是我們願意,可以乘坐小艇離開這裏。我們對這種血腥的罪惡的勾當早已厭惡透了,我們知道在這次殺人之後,將還會有更殘忍的悲劇發生,於是我們答應了他的建議。他給我們每人一套水手服、一桶淡水、一桶醃牛肉,一小桶餅幹和一個指南針。布侖特加斯德留給我們一張海圖,讓我們說自己是一艘失事航船上的水手,我們船是在北緯15度,西經25度的地方沉沒的。講完後他割斷纜繩放任我們隨波漂去。

“‘親愛的兒子,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個故事中最驚險的情節了。騷亂發生時,水手們曾經落帆逆風行駛,我們離開後,他們又揚起風帆,乘著東北風航行。我們的小船隨平穩起伏的波濤前進。我們這些人隻有我和伊文斯受過較好的教育。我和他坐下來研究我們所在的地點計劃著我們怎樣行駛。這是一個需要謹慎對待的問題,因為向東七百英裏是非洲海岸,向北約五百英裏是佛德角群島。由於風向轉北,我們基本上認為駛上塞拉利昂比較好一些,我們便掉轉船頭向北方駛去。這時候,我們已經看不到三桅帆船的船身了,隻能看到它那高高的船桅。我們向它眺望著,突然那隻船上升起一股濃密的黑色煙柱,直衝雲霄,像是懸掛在空中的一棵怪樹。幾秒鍾後,我們的耳邊傳入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待到煙霧散盡時,“格洛裏亞斯科特”號帆船已經消失得沒影了。我們立刻掉轉方向,盡全力向帆船方向駛去。在那裏,海麵上繚繞的煙塵訴說著帆船剛遭遇的慘狀。

“‘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趕到那裏。起初,我們怕來不及了,救不出什麼人了。我們看到的,隻有一條支離破碎的小船和一些殘桅斷板在海麵上漂浮。帆船出事的地方,令人失望的是竟沒有看到一個活人的影子。我們掉轉船頭離去時,忽然聽到有人在呼救,我們發現不遠處的一塊殘板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臨死的人。我們趕緊把他救上船,這是一個叫郝格森的水手,他被燒傷,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直到第二天,這個年輕人才把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們。

“‘原來,我們走後不久,布侖特加斯德就對剩下來的五個被關押的人動手了,他先開槍殺死了那兩個獄卒,然後把他們扔進大海裏,三副和他們的下場一樣。布侖特加斯德親自下到中艙,手持屠刀割斷那個醫生的喉嚨。五個被押的人中,隻剩下勇敢機智的大副了。他見布侖特加斯德手持屠刀血淋淋地走過來,就掙開了事先設法弄鬆的綁繩,迅速地跑到甲板上,一頭鑽進了尾艙,十二個犯人緊跟著他衝過來,大副坐在火藥桶旁手拿一盒火柴,那桶火藥已經打開了蓋子,這條船上共有100桶火藥。大副厲聲說,若是有人敢動他一根汗毛,他就讓全船的人上西天。他的話還未說完就發生了大爆炸。郝格森認為火藥桶不是大副用火柴點著的,而是其中的一個囚犯開槍點燃了。不管是誰點著的,總之“格洛裏亞斯科特”號帆船同那些劫船的犯人就此永遠消失了。

“‘親愛的孩子,簡短地說,涉及到那個悲慘事件的過程就這些。第二天,我們這些人被一艘開往澳大利亞的雙桅帆船“科德斯波”號救了。該船的船長沒有盤問就相信我們是遇難客船的幸存者。後來,“格洛裏亞斯科特”號運輸船作為航海上的失事被海軍部記錄在案,真相卻始終沒人知道。“科德斯波”號順利地航行一段時間後,我們在悉尼上了岸,我同伊文斯更名換姓去采礦,礦上的人來自不同國家,我們很輕易地掩蓋了過去的身份和經曆。以後的事,我不用細說了。我們後來都發了財,到各地遊玩了一番後,我們就以富有的殖民地居民的身份回到英國,購置產業。這二十多年來,我們一直過著平靜的生活,我們不願回顧過去那段可怕的經曆。但是我們沒料到,那個水手找到了我們,我一眼就認出他就是我們從帆船的殘板上救起的那個人。我看見是他來了,心情壞透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他利用我們懼怕的心理,對我們威脅勒索。如今,我親愛的孩子,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極力討他歡心了吧,你多少能理解我當時怎樣恐懼的心理了吧。他雖然離開我到另一個和我有同樣經曆的人家去了,可是他依然在恐嚇我。’

“‘我在寫這些字時手已經哆嗦個不停,字跡幾乎看不清寫的什麼,貝爾朵斯先生寫來的密信說,那個叫郝格森的混蛋已經檢舉了那件往事。上帝啊,救救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吧!’

“以上就是那天晚上我讀給小德雷佛的故事。華生,這真是一個富有戲劇性的案子。我的好友經曆了這飛來橫禍後,傷心得心都要碎了,他幹脆到德蘭伊去種茶樹了,據說幹得不錯。至於那個水手和貝爾朵斯的音信,自從那封警告信後,再沒有一點音訊了。沒有人向警察局舉報過這樁事,所以一定是貝爾朵斯把郝格森的威脅當真了。曾有人見過郝格森在周圍潛伏過,警局認為他殺害貝爾朵斯後就畏罪逃走了。我的看法卻正相反,一定是貝爾朵斯認為郝格森要舉報他的罪行,百般無奈之下殺死了郝格森,之後攜帶所有的錢財逃往國外去了。這些就是本案的大致情況,華生,若是這些事對你的筆記有益的話,我很願意讓你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