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格雷夫禮典(2 / 3)

“‘他無精打采地一鞠躬,什麼也沒說地從我身邊溜走了。桌子上蠟燭依然亮著,借助燭光,我瞅了一眼布倫頓從寫字台裏拿出來的文件。我驚訝地發現,那文件毫無用處,隻是一份抄錄了怪異的古老儀式中問答的紙。這種儀式叫“馬斯格雷夫禮典,”是我們家族特有的。過去幾百年來,凡是馬斯格雷夫家族的人,到成年時就要舉行這種儀式。這隻是我們家族的私事,就像平常用的私人圖章一樣,這東西可能對考古學家有點作用吧。

“我說:‘我們還是來談談那份文件吧。’

“‘若是你覺得有必要的話,’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好,我接著用布倫頓留下的鑰匙重新把寫字台鎖好,轉身剛要離開時,我的管家突然站在我麵前。

“‘他的情緒不穩,聲音嘶啞地喊:“馬斯格雷夫先生,這個臉我不能丟,先生,盡管我身份低賤,但我平生極重麵子,讓我這樣丟臉就要了我的命。若是你斷了我的生路。我的死由你來承擔,我會這麼辦的。先生,若是你不肯留我,那麼請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向你申請在一個月內離開好嗎,就像是自願辭積一樣。馬斯格雷夫先生,辭職沒有關係,我不願意你當著熟人的麵將我趕走。”

“‘我對他說:‘布倫頓,你的行為很惡劣,你不配那麼多的照顧。不過,你在我們家幹的年數太長了,我不想讓你在眾人麵前丟麵子。不過一個月時間有些長了,一周內走吧,隨便找個理由都可以。”

“‘他絕望地說:“先生,別隻給我一周的時間,給我兩周的時間吧。”

“‘我再次說:“就一周。你該覺得這對你已是足夠寬容的了。”

“‘他絕望地低著頭,無精打采地走了。我吹滅了蠟燭,回到了自己的房裏。

“‘接下來的兩天裏,布倫頓表現得恪盡職守,任勞任怨。我沒提出這件事,隻是好奇地看他怎樣保全麵子。可是到了第三天,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吃完早飯到我那問候一天的工作。我離開飯廳後,恰巧碰到了女仆雷切爾·豪厄爾斯。我說過這位女傭人剛剛大病初愈,麵無血色,於是我勸她別再去幹活了。

“‘我說:“你應該躺在床上休息,身體好了再幹別的。”

“‘她帶著很奇怪的神情看著我,我有些懷疑她的腦病是不是又犯了。她說她已經夠結實了。接著,我告訴她我們要聽醫生的話,她現在還不能幹活,我讓她到樓下把布倫頓找來。

“‘她說:“管家已經離開這兒了。”

“‘我問她:“他上哪兒了?”

“‘她說:“他走了,誰都沒有看見他到哪兒去了。他沒在房間,他走了!”雷切爾說著便靠在牆上,發出一陣陣尖聲狂笑,看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歇斯底裏的發作,我嚇壞了,趕忙叫人幫忙。傭人們把姑娘攙進屋裏,我詢問布倫頓的下落,她邊哭泣邊尖叫著。不用問,布倫頓真的失蹤了。他昨夜沒有在床上睡過,從他前夜回房之後,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也查不清楚他是怎樣走出住宅的,因為早晨門窗都是閂著的。除了他常穿的那套黑衣服不見了之外,他沒有拿衣服、表,甚至錢鈔都未動。他把長統靴子留下來,卻把拖鞋穿走了。讓我納悶的是,管家布倫頓夜裏去哪裏了呢?他現在情形怎樣呢?

“‘我們在整個莊園從地下室到閣樓到處找他,連他的影子也未發現。我說過這是一套像迷宮一樣的老房子,特別是那些現在已經沒人居住的老廂房。我們把所有的房間都找遍了,仍然不見他的蹤跡。我難以相信他竟會丟棄所有財產離開,他現在會到什麼地方去呢?我把當地警察叫來,仍舊不起作用。前天晚上下過雨,我們又到莊園四周的草坪和小道上尋找,仍然空手而歸。這件事就這樣,可後來又有新的變化,我們的注意力離開了這個疑團。

“‘那個女傭連著病了兩天,時而神誌不清,時而可怕地驚叫,我請了一個護士在夜裏照料她。在布倫頓失蹤後的第三天夜裏,護士看到病人睡得很安靜,她就在扶手椅上睡著了。清晨醒來一看,病床上沒有人,窗戶敞開,那姑娘不見了。護士趕緊把我叫醒,我帶領兩個傭人立刻動身去找那個失蹤的姑娘。她的去向容易辨認,我們就沿著她在窗下的足跡找,很快穿過草坪,來到小湖邊。腳印在通向莊園處的石子路旁就不見了,這個小湖的水足有八英尺深,當我看到那個可憐的瘋姑娘的足跡消失在湖邊時,我們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我們馬上采取行動,打撈、尋找屍體,但是又是什麼都沒找到。不料,卻撈出一包怎麼也想不到的東西來,那是一個亞麻布口袋,裏麵裝著一些陳舊生鏽和褪去光澤的金屬片,以及一堆暗淡無光的水晶和玻璃製品。除了撈到這些怪異的東西外,再沒有別的了。我們昨天費盡心思地到處搜尋、打聽,但仍對這失蹤的兩個人的下落一無所知。區警局的警察們已盡了最大努力,隻好抱著一線希望來找你。’

“‘華生,你知道我當時是多麼急切地傾聽他這接連發生的怪異事件,想把它們串到一塊,並理出有關事件的主線來。管家不見了,女仆也不見了,女仆曾愛過管家,但後來又有理由仇恨他。姑娘有著威爾士血統,性格暴躁易怒。管家失蹤後,她就變得激動異常,她把裝著破東西的口袋投進湖裏。這些因素都需考慮到,但是沒有一個因素觸及問題的實質。現在隻知道結果,而不知事件的起因是什麼。

“我說道:‘馬斯格雷夫,你的管家不顧丟掉職業道德去冒險偷看的那一份文件,我得看看。’

“‘沒有什麼可看的,我們家族的禮典很可笑。’馬斯格雷夫回答道,‘說起來它是前人留下來的,還能有可取之處。你想看的話,我這兒抄了份禮典問答詞。’

“華生,馬斯格雷夫拿給我的就是這份文件,這就是他的家族每個成年人都必須記住的古怪問答詞。一塊聽聽。

“‘它屬於誰的?’

“‘屬於那個已經離去的人。’

“‘誰將得到它?’

“‘那個即將來到的人。’

“‘太陽在哪裏?’

“‘在橡樹上麵。’

“‘陰影在哪裏?’

“‘在榆樹下麵。’

“‘怎麼測到它?’

“‘向北十步,再邁十步,向東五步,再邁五步,向南兩步又走兩步,向西一步又走一步,就在下麵。’

“‘我們該拿什麼去換取它?’

“‘拿我們所有的一切。’

“‘我們為什麼應該拿出去呢?’

“‘因為要守信用。’

“馬斯格雷夫說:‘原件並沒署日期,但可以看出,文字用的是十七世紀中葉的拚寫法。但是,我覺得這對破這樁案子不會有什麼幫助。’

“我說道:‘不一定,它可以幫助我們解開另一個謎,比原來的疑團更有趣。解決了這個謎,另一個謎就不難破解了。馬斯格雷夫,請原諒我這麼說,你的管家真是個很機靈的人,比他主人家十代人都頭腦靈活。’

“‘我對你說的話不明白,’馬斯格雷夫說,‘我覺得這份文件沒有絲毫重要的意義。’

“‘我認為這份文件很重要,我敢說布倫頓同我的看法一樣,他可能在那天夜裏,你逮住他之前已見過這份文件了。’

“‘這很有可能。我們從未把它當回事地去珍藏它。’

“‘據我猜想,他最後一次隻是想記住它的內容而已,在你進來的時候,他正用各種地圖和原稿對照,一時害怕,趕緊把那些東西塞進他的衣袋裏。’

“‘正是這樣。但是他和我們家族的這種舊習俗有何關係呢?而這個毫無價值的家禮有何意義呢?’

“‘我覺得查清這個問題,不會有多大的困難,’我說道,“若是你願意,我們乘坐去蘇塞克斯的頭班火車,在現場把這事深入調查一下。’

“‘我倆當天下午就去了赫爾斯通。也許你見過這座著名的古建築物的照片和記載,這裏我就不再詳細介紹了,隻想說那是座L形的建築物。長的一排房是比較接近近代樣式的,短的一排房是古代遺留房屋的中心,別的房子都是從這裏擴展出去的。在這古老房屋的中部那低矮笨重的門楣上,刻著一六七年這個日期。但是行家們普遍認為,那房梁和石造構件的實際年代還要古老一些。老房屋的牆壁既高又厚,窗戶都很小,這一家人在上一世紀蓋了一排新房用於起居,舊房早已用做庫房和酒窖。建築物的四周環繞著茂盛的古樹,宛如一個幽靜的小花園,我的委托人所提到的那個緊挨林蔭路的小湖,離房屋約有二百米。

“‘華生,我敢擔保,這幾個謎不是孤立的,其實是一個謎,若是我清楚地理解‘馬斯格雷夫禮典’,就一定會抓住線索,借此查清同管家布倫頓和女傭豪厄爾斯兩人有關的案情。於是我盡力地完成這件事。這個管家為何急於掌握那些古老儀式的語句呢?是因為他想看出其中的秘密,這秘密從來未受到這家曆代人的重視。布倫頓巴望著從這秘密中牟取私利。那麼這到底是個怎樣的秘密呢?它會對管家的命運產生怎樣的影響呢?

“我讀了一遍這禮典,便覺得有眉目了,這種測量法肯定是從禮典中的語句提醒的某個地點得來的,若是能找到這個地點,我們就能破解這個奧秘,馬斯格雷夫的先輩人認為必須用這種獨特的方式讓後人記住這個秘密。要動手做這件事,我們已得知兩個方位提示:一棵橡樹和一棵榆樹。橡樹在房屋的正前方,車道的左邊,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古老、這麼高大的樹。

“‘這棵橡樹在起草禮典的時候就有嗎?’我們坐著馬車經過橡樹時,我問。

“‘可能在諾耳曼人征服英國時,這棵樹就存在了,這棵橡樹有二十三英尺粗呢。’

“‘你知道那棵榆樹在什麼地方嗎?’

“‘哦,知道。’

“‘那老榆樹沒有了,新榆樹倒有許多。’

“‘我很想瞧瞧那棵老榆樹的具體位置。’

“我們乘坐的是單馬車,我的委托人沒有帶我進屋,他直接把我帶到草坪的一個坑窪處,那就是老榆樹原來生長的地方。這地方位於橡樹和房屋的正中間位置。我的調查有了希望。

“我問他:‘這棵榆樹的高度我們也許不可能知道了吧?’

“‘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這棵樹高六十四英尺。’

“‘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我驚訝地問他。

“‘我年少時的家庭教師常讓我做三角練習,總是要我測量高度,那時我就測算過每棵樹和每幢建築物的高度。’

“真是出乎意料的好事,我的數據來得比我想象的還快啊。

“‘請告訴我,’我問他,‘那管家對你提到過榆樹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