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再次到貴族花園去看看她的貴族小公子,因為她好幾年沒有在貴族花園裏當仆人了。在她的心目中,好像那個貴族小公子是她的親生兒子。她一直在想,那個貴族小公子也應該很感激她吧。他應該時時刻刻在想她吧。他那可愛的麵孔,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想忘也忘不了,於是,她決定到貴族花園再去一次。
她現在的身份不是貴族家園裏的仆人了,而是一個普通的人,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了,她現在沒有以前那麼勢利了。因為她沒有漂亮的衣服打扮,她也沒有多少錢,勉勉強強夠生活之用,她現在都不好意思在大街上來回走動了。她穿著打扮再也不像一個貴族夫人了,因為她老了,皺紋滿麵。從她家裏到貴族花園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她沒有多少錢,她不敢花錢坐車,而隻能走路去貴族花園。
她費了很大的勁才走到了貴族花園。貴族花園改變了不少,比以前更顯赫了。門前還有兩條比人還高的大狼狗在守門。貧窮的人看到它們就怕,而它們一看到貧窮的人,就會忍不住跑上去咬。安妮·莉絲貝特站在大門口,雙腿有點顫抖,她有點害怕了,這兩條大狼狗認不認識她,她心裏也沒有底。她隻好站在大門外,眼看著那兩條大狼狗對她作出要咬的姿態,她不敢往裏走了。她從早晨一直到中午,都站在大門口。她一直在等貴族花園有人把她帶進去,她是多麼想看看她的貴族小公子啊!現在,太陽越升越高,陽光變得越來越強烈。要知道,她的身子都快要被太陽烤糊了。
終於,貴族夫人極不耐煩地叫人把她叫了進來。她還合掌暗暗感謝上帝,她心裏很高興,因為又可以再次看見她的貴族公子了。她總是認為,他是喝著她的奶長大的,他一定深深地愛著她,感激她。貴族夫人隻跟她說了幾句不冷不熱的話,然後她就說累了,要去休息。安妮·莉絲貝特也信以為真,她還問貴族夫人什麼時候可以見上貴族小公子一麵。貴族夫人叫她耐心地在這兒等吧,因為他忙著呢。安妮·莉絲貝特就傻傻地坐在那裏等。貴族夫人頭也不回就走了。安妮·莉絲貝特從中午一直等到下午,她坐在那裏已經快睡著了,貴族小公子也沒有出來見她。她有點傷心了,但是她還是不甘心呐!她仍然坐在那裏等啊!等啊!已經到傍晚了,貴族小公子才極不情願地從客廳門口走過。安妮·莉絲貝特急忙跑了過去,她想去擁抱他,他卻躲開了。隻聽得“撲嗵”一聲,她撲空了,她撲倒在地上,連門牙都嗑落了。她並沒有哭,她眼淚都往心裏流。她也沒有再看貴族小公子一眼,默默地離開了這裏。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了她的親生兒子。她想:不知道他現在好嗎?他在那戶漁民家裏沒有發生什麼不快樂的事吧!
她決定繞道去看一看她的親生兒子。當她來到那戶漁民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漁民家裏沒有亮燈,屋裏屋外都是一片寂靜,但門是打開著的。安妮·莉絲貝特在門外喊了一聲漁民的名字,又喊了一聲她兒子的名字。她的兒子沒有從黑暗的屋子走出來,走出來的隻是一對哭腫了眼睛的漁民夫婦。老漁婦哭著臉對安妮·莉絲貝特說:“對不起,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這是上帝告訴我們的,小安妮·莉絲貝特在海上遇難了。他是個好孩子,他想為我們分擔家庭的負擔,他就跟一個船主出海打魚了。沒想半夜三更遇到狂風暴雨,還碰到了暗礁,他們的船沉了,回來的是一個小木杯和小木碗。這兩件小東西是他出海前我為他做的,沒想到他卻再也沒有回來。”安妮·莉絲貝特聽她一說完,隻覺得頭腦疼痛不止,四肢無力,隻聽撲嗵一聲輕響,她就癱倒在地。她覺得她對不起她的親生兒子,她沒有給他一點點母愛,這對他一點都不公平。現在她腦子裏在回憶她的親生兒子剛出生的樣子,她馬上又在想象她的親生兒子在三更半夜的大海裏和狂風大浪搏鬥的情景。最後,她還想象到他沉入海底那一瞬間的感覺,那是痛苦的不公平的感覺,他的命太苦了。過了一會兒,安妮·莉絲貝特醒了過來,她告別了老漁民夫婦。
她沿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將要去哪裏,她也不知道哪裏才是她將要去的地方。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從傍晚走進了夜晚。有一點點月光落在她的頭發上、肩膀上,她對這些絲毫沒有感覺。
她沒有發覺有一棵樹已經對她有了感覺,它知道她在想著什麼。於是,當她走到它的腳下的時候,它落下了兩片葉子,一大一小,先後脫落。那兩片葉子正好落在她的左肩和右肩,她感覺到了沉重,葉子的沉重令她喘不過氣,她的身體向前傾斜,也正是因為這兩片葉子,一下子就把她的背壓彎了,雖然它們不是故意要這麼做,它們隻是想附在她的身上,聽聽她憂傷的心跳。它們根本沒有想到會把她的背壓彎。她險些被這兩片葉子壓倒在地上。她又向前走著,一陣風無緣無故的從她的背後走了過來,她感到了一絲絲寒冷。她看到了她的頭發從頭頂上落了下來,她的頭發就是被剛才從她背後走過的風吹落的,而且還白了。她對於頭發脫落頭發花白沒有感覺,要是原來在貴族家生活的時候,肩膀上有一粒灰塵,她都要把它彈下來呢。她現在隻知道她的親生兒子已經死了,死在了一個漆黑的夜裏,死在了海底。一片月光把她眼前的黑暗趕走了許多,她看到了大海。她決定到大海邊去。她朝著大海走去。她覺得,她看到了大海,也就看到了她的親生兒子。一隻鳥從她的頭上飛過,它什麼話也沒有對她說,連點聲音都不曾留下。
安妮·莉絲貝特沿著大海的方向慢慢地靠近大海,靠近她想象中的大海,大海裏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會在大海邊的夜晚裏留下聲音,他的聲音是大海的聲音,除了她能夠聽得懂之外,沒有人能夠聽懂。她苦笑了一下,她為她的親生兒子苦笑了一下。她發覺天上的月亮比她走得還慢。她走到哪裏,月亮也跟著走到哪裏。她還聽到了月光在說些無邊無際的話,月亮走到哪裏,月光就說到哪裏,而且月光說到哪裏,她就聽到哪裏。
她走著走著,心情開始低沉了下來,比這個夜晚還要複雜。她的眼睛逐漸模糊了起來,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大海,那可是她想象中的大海,她現在搞不清,是她在走向大海,還是大海在走向她。不過她已經感覺到大海是越來越近了。
安妮·莉絲貝特已經走到了海邊,她看到了海邊有一塊很大的石頭,石頭裂縫很多,她知道這是一塊古老的石頭。她坐在了那塊大石頭的旁邊看著大海,大海也在看著她。海水已經跑向了她,跑向了她旁邊那塊大石頭。她聽到了海水和大石頭交談的聲音,很快它們便說完了,海水退了回去,一直守候在大石頭的旁邊,一直守候在大海邊。
她在等待她的親生兒子的靈魂。她向大海招了招手,這是她最純潔的手語。海水在哪裏湧起,回答的聲音就在哪裏發出。夜深了,她感到寒冷。可憐的安妮·莉絲貝特又聽到了她親生兒子在那個三更半夜的救命聲,此時,大海所有的聲音,都重複著那夜她親生兒子說過的話。她的孩子再也不能回到她的身邊,隻能永遠睡在大海裏。她一直在想她的孩子隻是在大海上作一次航行,隻是誰也不知道她的孩子到哪裏去了。她一直在呼喚她的孩子。可憐的安妮·莉絲貝特也會想起由她哺養長大的貴族小公子。現在那個貴族小公子在她的腦海裏已經模糊不清了。她甚至有點討厭那個貴族小公子了。她想如果貴族小公子代替她的親生兒子去死,她會拍雙手讚成,雖然她覺得這很不道德。
每一次潮張潮落她都會認為是她親生兒子的哭聲。這一次,她看到了一件衣服朝她爬了過來。轉眼間就到了她的腳下。她迅速地伸出手抓住了那件從海麵上漂來的衣服,衣服上纏滿了長長的海藻,她多麼希望這是她的孩子的東西。但是她的希望在每次潮漲潮落的時候,會被一個又一個大浪吞沒。在她眼前,就是一片大海,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誰也找不到她的孩子,除了上帝。
這是一件破爛的衣服,衣服上還有幾隻大蝦在爬動呢。它們正在咬著衣服,安妮·莉絲貝特哭了。她想到了她的孩子在海底被那些魚兒撕咬肉體的情形。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孩子正在痛哭著,她的孩子在海底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安妮·莉絲貝特,救救我!”她想著想著,也情不自禁地對著大海,對著大海的深處,對著她想象中的大海喊了起來:“我的孩子回來吧!我的孩子回來吧!”安妮·莉絲貝特從大石頭上走了下來,她開始沿著海岸,邊跑邊呼喚她孩子的名字。
她喊一句又回頭看一眼,她害怕如果小安妮·莉絲貝特從水底爬上來,找不到她怎麼辦,她現在很在意周圍一草一木的舉動,她認為她的小安妮·莉絲貝特已經在大海周圍落地生根,他的靈魂賦予了大海四周一切有生命的東西,或許那塊大石頭就是他的頭顱變得呢。她終於聽到了一陣大海深處的聲音,那一陣聲音中間似乎夾雜了小安妮·莉絲貝特的呼喊聲:“媽媽,快來救救我!媽媽!我還活著!”聲音一浪一浪地飄過安妮·莉絲貝特的耳朵,她睜開了眼睛,嘴巴想說什麼但最終又什麼也沒有說,她等到下一個聲音傳到她耳朵裏的時候,她就對那聲音說:“孩子,你在哪裏呀!你活著你就快回來吧!”但是那陣聲音並沒有給她機會。
安妮·莉絲貝特太敏感了,她的神經快要失常了。她把一陣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都聽成了她孩子的聲音。她現在體會著她的孩子在那個遇難的夜晚的心情和處境了。她在扮演著一個死去的靈魂。她穿好了那件破爛的衣服,她就把自己想象成了小安妮·莉絲貝特。她蹲下身去抓了一把沙子,突然朝天空扔了出去,這時恰好一陣海風吹來,把那些揚上了半空的沙子全部帶走了。
大海一片寧靜,安妮·莉絲貝特多麼希望天空能下一場暴雨啊!她多麼希望大海能夠重新波浪洶湧啊!總之,一句話,她想到了小安妮·莉絲貝特的那個遇難的夜晚。但是,天空依然是寧靜的天空,大海也依然是寧靜的大海。她跪在了海灘上,合掌默默地祈禱,希望上帝能夠體諒她的心情。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她在海灘上跪了很久,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於是,她便想到了應該給她死去的孩子挖一個坑埋葬他不屈的靈魂。她像得到了上帝的允許一樣高興,高興得用雙手挖著泥坑。她想到了她身上穿著的這件破爛衣服就是她孩子的靈魂。她的泥坑剛剛挖好了,但一陣海水撲了上來,把她湧倒在地,泥坑被海水淹蓋了。海水退去,她的泥坑被海水化為平地,什麼都沒有了。她有點苦惱,她在想為什麼大海總要跟她做對,她的孩子真是要死無葬身之地嗎?現在她為她死去的小安妮·莉絲貝特挖一個小小的坑僅僅是為了埋葬孩子不屈的靈魂,也被大海無情地阻止。
安妮·莉絲貝特決定繼續挖一個坑出來,她就要和大海作對,她不服氣,她的孩子年紀輕輕就被大海吞去了生命。她又為她死去的孩子挖起靈魂的安身坑來了。她挖啊挖啊,她把她的手指都挖破了,鮮血流了出來。她的手上沾滿了或大或小的沙子和泥土。但她感到快樂,她並不感到疼痛,她能為她死去的孩子挖上一個安葬靈魂的坑,她感到十分地高興。那個僅僅容下她孩子的坑快挖好了。她把她的孩子想象成像貴族小公子一樣大小,能夠埋葬貴族小公子的地方也能埋葬她的親生兒子。
又是一陣海浪衝了上來,再一次把可憐的安妮·莉絲貝特衝倒了,她剛剛挖好的坑又一次被海水淹蓋了,什麼也沒有留下,又是一片平地。她現在又伸出了她的手,那一雙出血的手,在沙子上挖了起來,她挖啊挖啊,一個坑又被挖好了。這一次海水沒有來,安妮·莉絲貝特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她靜靜地坐在沙坑的旁邊,她微笑了,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小安妮·莉絲貝特安祥地躺在了這個沙坑裏,他隻是睡著了,月光是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安妮·莉絲貝特又掉轉頭回望她身後無邊無際的大海。她突然看見了大海的深處亮起了燈光。一艘大木船從海底浮了上來,船頭站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很多又大又亮的燈籠掛滿了船頭和船尾,照亮了大半個海,好像太陽從海底升起了似的。大木船上站滿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海鳥,它們像衛士一樣守護著船頭的那個年輕小夥子。
她站了起來,她把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還舉起了流著鮮血的手。
她看到大木船離她越來越近了。她看見那個年輕小夥子在船頭脫下了身上的破爛衣服在朝她搖晃呢。她聽到了那個年輕小夥子的聲音:“媽媽,我還活著!媽媽,我還活著!”安妮·莉絲貝特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她聽到了,她聽到了,這是她的親生兒子的聲音,她的兒子還好好地活著,她的兒子回來了,她的兒子在大老遠處就喊著她的名字。她幸福地哭了,她的淚水掉進了大海裏。她心裏也在默默地喊著他的名字,她的眼睛被淚水打濕了,模糊了一片,當她伸出手擦幹淨她眼睛裏淚水的時候,大木船不見了,大木船上的小夥子不見了,大木船上的燈籠也不見了。
這下可急壞了安妮·莉絲貝特。她簡直快要把她的眼睛擦破了,但是大木船和她的孩子還是從大海上消失了。她懷疑她的眼睛有問題,她又像小孩擦眼睛一樣認認真真地擦了一遍,但還是什麼都沒有看見。
安妮·莉絲貝特在沙坑邊哭了起來,她邊哭邊喊:“我的孩子,你活著就快回來吧。我的孩子,你活著就快回來吧,媽媽想你呢,媽媽想你呢,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快回來吧,我可憐的孩子!”
可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她除了聽得到自己的哭聲外,她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她把她的哭聲全送給海風了,她希望海風能夠把她的哭聲帶到大海的每一個角落。
她剛剛哭完,大海就洶湧澎湃,海風像海浪一樣一陣比一陣強勁。天空中烏雲密布,月亮被趕走了,雷聲轟轟,電光閃閃。一個暴風雨之夜來到了,她很高興,她又可以回到小安妮·莉絲貝特遇難的那個晚上去了。
安妮·莉絲貝特站了起來,她敞開懷抱向大海迎了上去。暴風雨襲來,轉眼間,她就被暴雨打濕了,暴風把她吹得東倒西歪的,她瘦弱的身體再也經不起打擊了,她的頭發在一夜之間就白了,她被暴風吹倒,她又馬上站了起來,緊接著暴風又把她吹倒。但是她又馬上站起來,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孩子在大海深處觀看她是怎樣不屈服於暴風雨的。又一陣狂大的海風向她吹了過來,她被再一次吹倒。
就在她再一次被海風吹倒的那一刻,她回頭看見了她用雙手第三次挖的沙坑已經被暴雨漸漸地淹蓋了。又是一次洗涮,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這隻是頃刻之間的事情,她的孩子的墳墓又被化成平地。
她已經沒有哭聲和淚水。大海的狂風就是她的哭聲,天空的暴雨,就是她的淚水。狂風不休不止,她對大海的詛咒也不休不止。
一道閃電從遙遠的天空打了下來,這道閃電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安妮·莉絲貝特的後腰。
安妮·莉絲貝特被打倒了,她的全身骨骸被打碎了。她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她在海灘上抽搐了幾下,她的全身沒有了知覺。她沒有感到痛苦,相反她感到了無限的快樂。當她的眼睛最後一次看到這世界的模樣的時候,當太陽把第一道陽光送進了她的眼睛裏時。她睡著了,再也沒有醒過來。五顆豌豆
有一個菜園裏麵種了許多豌豆,有一株豌豆結了許多豌豆莢,有一個豌豆莢裏麵包裹著五粒小豌豆。它們長得很好,鼓鼓的。它們每天都是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它們也跟著起來;在月亮睡著的時候,它們也跟著睡著。它們穿著綠色的衣服,它們長得很漂亮很健康。它們每天醒來都精神抖擻,它們生活在安全的豌豆莢裏麵,它們感到幸福,它們老老實實地躲在豌豆莢裏麵生活,它們五位兄弟配合得很好,從不打架從不爭吵。它們把太陽關在莢外,它們也把雨水關在莢外。它們有時也會討論一些關於長大了的問題,它們還為自己設計了未來。
有一天,它們五位兄弟又在一起討論它們的未來。老大說:“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各奔前程去了,你們說我們將會落在哪裏呢?我希望我能落在一棵大樹下,我要和大樹比高!”老二說:“我希望我能落在一朵花的下麵,我要比花長得漂亮。”老三老四以及老五都說了各自的理想和抱負。它們剛一說完,它們就長大了。
豌豆莢被五粒豌豆鼓得膨脹了起來,太陽太不給它們麵子了,一心要把豌豆們擠出豆莢。
隻聽得“啪”的一聲響,豌豆莢被一個小孩扯斷了,那五粒豌豆也被那個小孩從豌豆莢裏擠了出來。小孩把豌豆放在手上撥了撥,數了數,沒錯,一共有五粒又圓又大的豌豆,小孩把豌豆們都放進了他的口袋裏。不過,他很快又拿出了一粒最大的豌豆,他現在要射擊了,他要打那一棵樹,那棵樹長得並不高,離他不遠,那個小孩瞧不起那棵樹,他決定教訓教訓它一下,誰讓它長得不高呢,他從左邊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大彈弓,這是他平常最喜歡的玩具,他把那粒最大的豌豆塞在彈弓皮裏麵,他用手捏緊了彈弓皮,用力拉開了皮筋。嘣的一聲脆響,那粒最大的豌豆被打了出來,正如它所願,它落在了一棵樹下,隻不過不是大樹而已,當然那粒最大的豌豆還是很高興,它在那棵樹下朝它的幾位兄弟招了招手,說:“再見了,我到達了我的目的地。”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第二粒豌豆此時此刻被小孩抓在了手裏,小孩看中了一朵野花,那朵野花長在不顯眼的位置,但卻長得很漂亮。當小孩把那粒豌豆塞進彈弓皮的時候,它對剩下的三粒豌豆兄弟說:“再見了,我的理想也馬上要實現了,我在不久的將來,將會比那朵花長得還要漂亮!先走了,我的兄弟們!”又是嘣的一聲脆響,第二粒豌豆被小孩打了出去,不過沒打中,那朵花還是站在那裏毫發未損,那粒豌豆特地滾到了那朵花的腳下,它感到了無比的幸福,因為它也到達了它的目的地。它很感激那個小孩和那把彈弓。老三老四也在小孩和彈弓的幫助下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最後剩下最小的那一粒豌豆了。那個小孩遲遲不把它從口袋裏拿出來,因為那個小孩看上了一隻小鳥,那隻小鳥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它還沒有選好一個固定的落點,那個小孩也就沒輕易打出他的彈弓。要知道他的口袋裏隻剩下最後一粒豌豆了,他不想浪費掉,他想等那隻鳥停頓下來再打。
當最後一粒豌豆拿在那個小孩的手上時,那隻小鳥已經停在了一間小房子的房頂上,鳥兒站在那裏很久了,一直都沒有離開,那個小孩張開了彈弓,把最後一粒豌豆塞進了彈弓皮裏麵,小孩的手揚得高高的,他在作瞄準狀。這可是最後一粒豌豆了,他不舍得打,他怕打不中那隻鳥兒。當最後一聲清脆的聲音嘣發出後,那隻小鳥不待那粒向它迎麵打來的豌豆靠近它,它就快速地張開翅膀飛走了,小鳥也沒有打中,那個小孩氣得把彈弓衝著那隻鳥飛行的方向扔了去,但沒有產生任何威脅,因為鳥兒已經飛得無影無蹤了。
最小的那粒豌豆落在了房頂的瓦片上,但是它太圓了,它又從房頂上滾落了下來,它掉落到窗台的一條縫裂裏去了。它被窗台的那道傷口嚴嚴實實的裹夾在裏麵。它想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豆莢裏麵去了,不過也好,我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於是,它就安安心心地睡在了那道窗台的傷口裏麵,它不怕風吹雨打陽光暴曬,它簡直幸運極了。
住在房子裏麵的這戶人家很貧困,是母女兩個人,她們相依為命。但糟糕的是女兒得了一場重病,現在還沒有好,母親的身體也不好,時常鬧些小病。女兒長得很漂亮,很聰明,母親拚命地賺著錢,因為她還要為女兒買藥治病呢,常常是賺了一點錢,還不夠女兒買藥,她們母女倆就是這樣相依為命地生活著。本來她還有一個大女兒,但是很早就去世了。母親正為這個小女兒擔心呢。
當母親出去幹活賺錢的時候,女兒就隻能躺在她的小床上孤獨的麵對窗戶,麵對關天空。有一天,她突然發現窗台的裂縫上長出了一個豌豆芽,她很高興,她是躺在床上看著豌豆芽慢慢長大的,小豌豆芽把綠色引進了小房子裏,引到了女兒的小床上,女兒在床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豌豆給予她的生活勇氣。
她變得堅強起來了,她把小豌豆當做了知心朋友來對待,她每天都會躺在床上和小豌豆說心裏話。
風一吹過窗台,小豌豆就會朝小姑娘點點頭。
小姑娘把小豌豆的事情告訴了她母親。她母親也跟她一樣高興,還不時為小豌豆澆一些水,加了一些細土進了裂縫裏,小姑娘總是微笑著對她母親說:“我過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的,到時候我就可以為你幫點兒忙了。”
“嗯,你是個堅強的女孩,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相信你,我的寶貝!”她母親在小姑娘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她心裏很傷心很難過,她女兒的病情她最清楚了,沒有什麼希望了,她又看了看窗台裂縫裏長得不錯的小豌豆,她突然覺得她女兒的命運多麼類似於獨自站立在窗台上的小豌豆。於是,她在無形之中,對這棵豌豆苗特別地鍾愛起來,她認為小豌豆苗的生命就是她女兒的生命,她不願這兩個小生命受到傷害。她精心地照料起小豌豆苗來了。
小姑娘看著茁壯的小豌豆長得越來越好看了,特別高興。小豌豆長高一點,她的心情也會隨著高漲,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了,小豌豆長出了小花苞,小花苞裏藏著一個秘密,小姑娘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麼,但她仍整天興高采烈地在猜想這個秘密會如何會如何,她要親眼看著這個秘密從花苞裏顯現出來。
沒過多久,小姑娘看到小豌豆的花苞欲動不動的,她看得很仔細,她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豌豆花就要開了,她心裏不停地默念著這個秘密,她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那種從未有過的大。她屏住了呼吸,她把周圍的一切都拋諸腦後,以至於她的母親拿著一枝小花站在了她的背後,她都沒有發覺。
隻聽見“啪”的一聲輕響,小姑娘看見豌豆花開了,開得是那麼鮮豔,那麼快樂,那麼愜意,她忍不住在床上拍起手來。她的母親在後麵也替她高興了起來,因為她母親第一次看見她能夠坐在床上拍手掌了,而且拍得是那麼有力。以前她可是隻能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呀。
她母親把那枝美麗的小花送到了她的麵前,她接過了那枝小花,一下子就把她母親的手拉住了,指著窗台上那棵開了花的豌豆激動地說:“母親,快看,小豌豆開花了,小豌豆開花了!”她慈祥的母親也跟她一樣笑了起來,並且還吻了她一下,說:“我的寶貝,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能夠坐在床上,感謝上帝,你很幸運!”但是小姑娘卻努了努嘴說:“不,我們應該感謝小豌豆,不是嗎?我最親愛的母親!”
她母親開心地笑了,是啊,是應該感謝這棵堅強的小豌豆,這棵小豌豆可是她女兒生命的向導啊!
小豌豆長成了一棵大豌豆了,把整個窗台都遮攔住了,真是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陽光隻有從豌豆葉的縫隙裏鑽進來,風到了窗台邊也變得老實起來,這棵豌豆改變了小房子裏的一切。要知道,小豌豆長成一棵大豌豆的時候,小姑娘的病也跟著好了。小姑娘能夠站在豌豆葉的旁邊撥開茂盛的葉子讓陽光照進房子裏來。因為這座小房子每時每刻都離不開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