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人鬼火進城來了(2 / 3)

“可以,但現在不行,我得馬上把我的啤酒桶塞好。否則,那些新釀的啤酒都要白白流掉,等我辦完事就回來聽你的問題。”沼澤女人剛說完就消失在夜幕中。

眼前的一切使這個尋找童話的人有點摸不著頭腦,當他剛回過神打算關上窗子的時候,那個會釀酒的沼澤女人又出現在窗前。

“都辦好了,我的啤酒不會白白流到地上了。假如明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的話,我要把剩下的啤酒在明天全部釀出來。這是我的事,同你說也沒事。還是談談你的事,你不是要問我問題?現在我又站在你麵前,你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因為我答應回來聽你的問題,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您的上衣口袋裏有七株四片葉子的苜蓿,其中有一株特別的,也就是六片葉子的。這些東西在人們看來是奇珍異品,是每個人都想擁有的,這些東西隻生長在大路旁,是榮譽和地位的最恰當的象征,並不是哪一個人都能得到的。您有什麼想問的,趕緊問,不要像棵枯樹幹那樣站在那一點不動。我時間很緊,我得回去打掃流到地上的啤酒呢!”

這個尋找童話的男人問的問題當然是她有沒有看到過童話,知不知道童話現在在哪裏。

“您真是個木頭腦袋,一個地地道道的大笨蛋!”沼澤女人這樣形容這個尋找童話的男人,“您現在知道的童話還少嗎?在我看來,許多人腦子裏的童話已經夠用了。要把找童話這些時間用來做別的事才對,要多對別的事下點心思,比如釀酒,不要一天到晚為童話而浪費時間和精力。我感覺,現在的孩子們也不再需要什麼童話,童話也好像成了孩子們生活中多餘的東西,倒不如實惠一些,給男孩子們一杯啤酒和一支上等的大雪茄,給小女孩一個發帶和一身漂亮的連衣裙!他們會更喜歡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至於聽童話,我看沒什麼必要,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何苦呢!世界上有很多事要做,許多事正等著人們去處理。並不像童話那樣是些虛無飄渺的東西。”

“您這是一種偏見、片麵的看法。”這個尋找童話的男人有些生氣地說,“您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您對我們的生活又知道多少,您又對現在的孩子知道多少,您的世界裏隻有一個調皮的孫子和一些亂青蛙、一些肥大的水蛇和一些鬼火,僅此而已。”

“就像你說的那樣,那就請您當心鬼火吧!”沼澤女人說,“它們已經跑出來,從我的酒房裏跑出來了!假如你現在同我一起到我的沼澤地去的話,當然,是你我一同到我的酒房,我可以把這一切的情況向你介紹清楚,趁著您口袋裏的那七株四葉苜蓿——當然這些苜蓿包括那株六片葉子的苜蓿——還沒有枯萎凋謝的時候,趁著月光還明亮,還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趕快跟我到沼澤地來吧!”

沼澤地的釀酒女人還同剛才一樣,說完話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此時,教堂裏的大鍾敲了十二下,當鍾敲響最後一下的時候,這個尋找童話的人已經離開屋子,站在院子裏。走出這個院子,來到沼澤裏。沼澤裏所有的煙霧都已散去,即使這時再站在窗前的月光下看這裏也不會看到湖泊了。因為這時沼澤女人已經停止釀酒了。

“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到這裏?”沼澤女人說,“你真是太慢了,看來巫婆就是比人快,不管這個人口袋裏是否有四葉苜蓿,這一點我就很幸運,我生下來就是個巫婆而不是個人。”

“現在你有什麼要對我講嗎?”這個男人問,“是有關童話的事情嗎?難道你知道它在哪裏?我希望你馬上告訴我。”

“難道你的腦子裏除了童話,沒有別的有用點的東西嗎?難道你就不能再問點有趣的問題嗎?”沼澤女人說。

“那好吧,我不提童話了,那您能不能給我說說關於將來的詩歌會是個什麼樣子?”這個男人又問。

“別總是文縐縐的,宛如一個大學究!”沼澤女人說,“既然你要問這些,那我就回答一下,您的心裏想的是詩歌,而嘴裏總是掛著童話,真有點口是心非,看你追問童話的樣子,好像這個世界是被童話主宰一樣!雖然,現在他是最老的人,但是,他卻感到自己年輕得很,而且活力四射。我對童話大人的事知道的得很清楚!我也是從年輕時走過來的人,這並不是什麼讓人感到幼稚的事。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麗動人、風情萬種的嬌姑娘,我也同別人在浪漫無比的月光下跳著纏綿的舞蹈。那時夜鶯為我們伴唱,我們跑到森林的深處去看童話小姐。那時的她是個瘋丫頭,總喜歡跑來跑去,一會兒跑到半開的鬱金香或者跑到野玫瑰的花朵裏住一夜,一會兒又溜進教堂的聖像後,或者藏進祭壇前掛的黑紗裏去過夜。捉摸不定,很難知道她究竟在哪裏過夜。”

“您知道的的確不少!”這個人說。

“但是我知道的東西同您知道的都是一個東西!”沼澤地的釀酒女人說,“您要尋找的童話和您心中的詩它們都是一個樣,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它們都是可以在任何地方過夜,至於它們在哪過夜或者是它們喜歡說些什麼,都是人們想象出來並任意為它們編造的。編得好與壞都取決於人們的心情。現在,您就可以一文不花從我的手裏得到這些東西,在我的櫃子裏,到處都是上好的瓶裝詩,這些全是上好的詩篇,是詩篇中的佼佼者,是人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它們含著豐富的成份,含有大量的草藥成份,而它們的味道也是各不相同,有的甜得誘人,有的苦得澀人,還有的香得醉人。人們對它們提什麼要求,這些瓶子就有求必應,按人們的要求去做。假如您願意,可以在清閑的時候把這些瓶裝詩倒點出來,噴在衣服上、手帕上、書櫃裏,隨便哪裏都可以,讓在那裏的人都能聞到它的芬芳。

“您說的這些瓶裝詩簡直妙不可言,難道您真有這麼美妙的瓶裝詩?”找童話的男人問。

“有,不僅有,而且還很多,多得您大概都承受不了!”沼澤裏的釀酒女人說,“您大概聽說過‘踩在麵包上走路為了不弄髒自己新換的鞋子,為了到鄉下向人們展示她的美麗和體麵,她竟不惜犧牲她的主人為她父母準備的奶油麵包,踩在那塊大麵包上過那個泥坑的姑娘,不幸的是她掉進了我的沼澤地裏。這個故事我想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認為關於這故事的書籍早就裝訂成冊被人們收藏了。”

“的確像您說的一樣,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故事。這個故事還是我講給大家聽的呢!”這個男人說。

“既然是你講給大家聽的,那麼你對這個故事一定非常熟悉。”沼澤女人聽了男人說的那句話後說,“你也一定知道,那個虛榮的女孩沉到我的釀酒房來,掉到我的那些癩蛤蟆和水蛇身上,正趕上魔鬼的祖母到我這裏串門。她目睹了這一切,並把她從我這裏要走,說是作為她來我這裏的紀念品。當然這個虛榮的女孩對我一點用途都沒有,有她沒她絲毫不會影響我的生活。所以我也就把這個掉進我酒房的那個虛榮女孩送給了魔鬼的祖母。這個老太婆把那個女孩凍住了,把她放在地獄的深處,讓她在恐懼和痛苦中煎熬。老祖母那裏有一個大藥櫃,櫃子裏擺放的全都是瓶裝詩,老祖母曾經告訴我它放在哪兒,現在應該還擺在那裏。因為老祖母的很多東西,她自己從來不動,您自己到那裏去看看那些瓶裝詩吧!您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正如你能來到我這兒一樣,全都是你口袋那七株四葉苜蓿,特別是那株六葉苜蓿的作用,所以,這次你也能找到那個櫃子,並能看到那裏麵的瓶裝詩。

果然像沼澤女人說的那樣,沼澤地的中央有一棵又粗又高的榿樹樹幹,這就是魔鬼的老祖母的櫃子。也正如沼澤女人說的,這個櫃子對於她自己,對於那些魔鬼,對於世界上每個國家、每個膚色、每個年代的人都是打開著的。隻要知道她擺放在哪裏,就可以看到裏麵的東西。這個奇怪的櫃子的每個部位都有機關,隻要你碰到無論哪個部位的機關,這個櫃子都會打開。給人的感覺它是世界上所有能工巧匠一起的傑作一樣。但是,它的外表並不華麗,從外麵看去,它依然是一棵枯萎的老榿樹的樹幹。但是,世界上每個地方的詩人,特別是本土上的詩人,都是在這個櫃子裏造就的。他們那些經過琢磨、考慮、創新、再創新、濃縮出爐的詩句,也就是那些詩人的思想才能被裝到這些瓶子裏。老祖母會利用人們的本能,也就是常用的那個形容人的字眼,也就是稱呼自己或別人叫天才的字眼,把這些天才的作品也就是他們的靈感原封不動地裝進瓶子裏。然後,這個老太太再加點鬼氣在裏麵,算是一種調味品,混到這些詩人的靈氣裏,這些都完成後,才是真正能供人們使用的瓶裝詩。

“那趕快讓我看看這些神奇的瓶裝詩。”這個尋找童話的人急著說。

“當然會讓您看,否則讓你來到這裏有什麼用途。但是,你也別這麼急著看,還有些重要的事情給你說完才可以看這櫃子裏的瓶裝詩。”沼澤女人對這個有點焦急的人解釋說。

“可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到櫃子跟前了嗎?並看到櫃子裏放著的瓶裝詩了嗎?還有什麼重要的事項要注意!”這個男人說著,眼睛望著這個裝滿瓶裝詩的大櫃子。“這裏麵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瓶子裏倒底裝了些怎樣的詩歌?特別是那個樣子特別的大瓶子裏裝著怎樣的詩呢?”

“這個奇特的大瓶子裏麵裝的就是你們常說的五月香!”沼澤女人說,“至今為止我還沒用過這瓶五月香,但我清楚隻要倒出一滴五月香出來,那麼這滴五月香就會立刻變成一個清澈明亮的大湖泊,湖裏長著美麗、淡雅的睡蓮、水芋、浮萍和薄荷。這種美麗的景色隻有在人煙稀少的大森林裏才能見到。如果把這種五月香滴點兒到一個練習薄上,哪怕是一年級小學生的舊練習薄上,那麼滴了五月香的練習薄就會變成一部許多劇作家辛苦半生才能寫成的喜劇劇本,很可能還沒有這本寫得好。這個劇本裏的故事馬上就可以上演在大劇院裏。當然也可以利用這個劇本散發出的香氣催人快快睡去,這個瓶頸上的‘沼澤釀酒女人釀造’的標簽,是老祖母為了恭維我,為了讓我釀出更多更好的五月香才貼上去的。”

“這邊挨著五月香瓶子的是‘醜聞瓶’。從外麵看上去裏麵是一瓶髒兮兮的汙水,沒錯它就是一些汙水。但這不是普通的汙水,它的裏麵是把城市大街小巷裏飄蕩的閑言碎語,作為這瓶汙水的主要原料。這裏麵還摻雜著幾份虛假的言語和幾份真實的告白,所有的這一切被充分攪拌後,混合在一起裝進了這個瓶子。用來攪拌這瓶汙水的木棒,不是用來給犯人上刑那種沾滿鮮血的木棍,也不是教師為了體罰學生抽打孩子小手的教棍。它是樸素的勞動者掃街的掃帚上抽出來的一根掃帚枝。

“在這個汙水瓶的左邊是個裝滿虔誠詩和懺悔詩的瓶子。這些詩都是極力模仿讚美詩的格調和樣式,是那些虔誠的人們的血和汗凝結而來的。它的每一滴都是一隻鴿子的膽汁。因為,每隻鴿子都是那樣的虔誠無比,然而許多人是不知道鴿子是多麼的虔誠,隻要他們稍微懂點動物學就可以知道這些,但是他們恰巧一點兒動物學都不懂,所以他們不知道鴿子是最虔誠的動物。

“這個是這些瓶子裏個頭最大的一個,它占去了整個櫃子的一半,這裏麵塞滿了瑣碎的‘日常故事’。這些瑣碎得不能再瑣碎的‘日常故事’就像剁碎的肉餡,包在豬皮或動物膀胱裏麵,因為它太瑣碎了,它再也經不起自己力量的撞擊。但是,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民族都用那自己特有的方式翻動著這個大瓶子,調出適合自己口味的湯來,同時也是供本國家、本民族自己享用。這裏麵就有古老的德意誌國的血湯,裏麵還翻動著許多個強盜的肉丸子,這裏並不是平常人家煮的清湯,這些湯在這裏有自己專用的禦前參事。很像大粒的豆子沉在瓶子底下,而漂浮在上層也就是瓶口處的那些富有哲理氣味的一些字眼。這裏麵有英格蘭的女管家的湯,也有法國貴族柯克式的火腿和鶉鴣蛋肉湯,用丹麥話來講就是常說的那種康康舞湯。但是,這些湯中味道最好的要屬哥本哈根湯,不僅這裏的人這樣說,我也認為最好喝的是哥本哈根湯,因為它更合適我的口味。

“這個則是一個裝滿悲劇的香檳酒瓶。這個香檳酒瓶隨時可能會爆炸。的確,這裏麵全是悲劇,應該隨時會爆炸。然而喜劇則沒有悲劇這種力量。它隻不過是吹進眼裏的一點細沙,這就算寫得比較好的喜劇。如果是些不好的,粗糙一點的喜劇,它們就是一些放在櫥窗裏的待用廣告,那都不一定有人看,為了醒目還要在這些廣告上麵打上紅色式的劇名。當然也有些能讓人笑得捧腹,回味無窮的喜劇。如:《你敢同機器比吐痰嗎》、《一記耳光》、《可愛的小毛驢》和《她醉得像頭死豬》。”